然而,秦臻却毫无睡意。
灯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帐壁上,显得格外孤寂。
“先生,可要用些膳食?先生已一日未曾进食了。”涉英看着秦臻略显苍白的侧脸,轻声问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他默默地为秦臻案上的灯盏添了些油,让光线更明亮一些。
秦臻疲惫地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不必。”
他沉默片刻,径直踱步到帐门口,伸手掀开了厚重的帐帘。
洛邑城头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曳,将巨大的黑色“秦”字纛旗映照得如同燃烧的图腾。
远处,临时搭建的战俘营方向,隐约传来压抑的呜咽和伤兵的呻吟。
这些声音,与秦军营地间歇响起的胜利欢呼形成鲜明对比,清晰地勾勒出胜利背后的人间悲喜。
更远处,是那片刚刚吞噬了数十万生灵的洛邑平原,此刻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口。
秦臻仿佛又看到了韩非坐在马车残骸旁,脸色苍白,咳着血,平静却字字诛心的控诉;看到了张平被押走时眼中刻骨的恨意;看到了降卒们跪伏在地时,那麻木眼神下深藏的恐惧与怨毒。
这些画面,在胜利的光环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真实。
“涉英。”
良久,秦臻的声音响起:“你说,千百年后,这天下苍生,最终会记住今日的‘天火’与铁骑,还是会记住这平原之下,层层叠叠、累累无尽的白骨?”
他问的,不是史书的记载,而是人心的记忆。
闻言,涉英沉默了。
他走到秦臻身侧稍后的位置,同样望向那片黑暗的平原,仿佛能看到白日里地狱般的景象。
过了许久,他才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回答:“先生曾教诲英,史册丹青,乃由胜利者书写。然先生亦曾说过,人心如流水,可载舟,亦可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