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马车载着大秦的前相邦,在百官肃立、无声的注目礼中,缓缓驶出咸阳东门,驶入初升的朝阳之中,驶向洛邑的方向,驶向属于吕不韦的、最后的归途。
车内,吕不韦闭目端坐,左手紧紧握着那块温润的玉佩,右手则轻轻抚摸着那份承载着君王最后评价的帛书。
车窗外,是渐渐远去的咸阳城廓,以及城楼上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的黑色玄鸟旗幡。
那旗幡上的玄鸟图腾,曾在邯郸的暗夜里给他带来“奇货可居”的灵感;曾在他权倾朝野时成为他意志的象征;如今,它依旧傲视着这片即将席卷天下的土地,只是属于他吕不韦的时代,已彻底落幕。
良久,吕不韦的嘴角,最终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复杂却也彻底释然的弧度。
一个新的时代,正以更为凌厉的姿态,在嬴政的掌控下,轰然开启。
而吕不韦的故事,连同他的功过是非、权谋智慧与那部尘封于兰台的巨着,都已成为这座雄城厚重历史中,一道独特而无法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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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吕不韦离城后,潜藏于咸阳城内的暗流便迫不及待地翻涌而上。
嬴傒的相府,失去了应有的清肃。
嬴肃、嬴成、嬴桀等十余名宗室子弟日日盘桓于此,言辞间再无前些日的恭敬与“为宗室长远计”的冠冕堂皇,只剩下急不可耐的索取。
“渭阳君如今贵为相邦,大秦庙堂,终归我嬴姓正朔之手了。”
嬴肃率先发难,唾沫横飞:“我等苦等多年,总算盼来了出头之日。这开府建牙的第一桩要务,相邦当如何安置我等手足?
廷尉府掌刑狱,乃国之重器,我侄嬴图,熟读秦律,刚正不阿,正该执掌廷尉,为我大秦正法度,清奸佞,涤荡吕不韦余毒。”
“正是,此位非我宗室忠纯之士不可,”
他身后的嬴成迫不及待踏上一步,立刻帮腔:“少府掌管国库、工造,乃国之命脉,责任重大。
那冯去疾往昔不过一介刀笔吏,郭琪更是寒门出身,懂什么钱谷调度、器械营造?
我子嬴胥,天生数算之才,精于筹计,忠心可靠,此等机要,正该由他入少府为督造,确保军械粮秣无虞。”
“还有军中监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