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并不好,昨日惊吓,似乎动了胎气,她一早起来肚子便隐隐作痛。眼下林嬷嬷休养中,归晚只能找苁蓉来了。这些日子,归晚品出了苁蓉的性子,她稳妥可靠,便将这一切告之她。其实苁蓉又何尝察觉不出呢,从侯府陪嫁到公府,所经所看,她早便瞧出蹊跷了,只是主子不说,她便看了也当没看到罢了。
正是因为她的安分,赢得了归晚的信任,眼下归晚能靠的也只有她了。
苁蓉领了任务,打着回侯府探小公子消息的名义,去了郑大夫的仁济堂,给归晚开了些保胎药回来。因着林嬷嬷也在服药,苁蓉便一起在檀湲院后罩房熬,躲人视线……
可人一旦被盯上,有些事还真不是躲得开的。
睦西院西厢房里,苏慕君捏紧了帕子,两眼晶亮,盯着丫鬟紫鸢低声道:“你可瞧清了?真的是她身边的丫头?”
紫鸢忙点头。“瞧清了,是檀湲院的苁蓉。”
“好,真好。”苏慕君冷笑,阴测道。
昨个紫鸢告假回家去探望生病的父亲,返回时途径东角楼,正瞧到了从霓裳坊匆匆而出的二少夫人和林嬷嬷。
自从胡泰一事,苏慕君和余归晚结怨,紫鸢也对这位二少夫人生了怨意,故而被好奇心驱使,跟了上去,直到二人进了仁济堂。她蹲守在仁济堂外,见二人不多时便出来,她又返身跟了上去,然不料二人并未走回去的路线,转着转着,她竟把人给转丢了。于是也顾不得在寻,赶紧跑回了公府,将一切告之了少夫人。
家中有府医,她还偏去外面的药堂,苏慕君觉出蹊跷,便让紫鸢一直盯着檀湲院,直到今儿苁蓉又去了……
“你可打听了她买的何药?”苏慕君问道。
紫鸢撇嘴。“问了,可人家咬死不肯说,如何求都不行,尤其是那大夫,便说这是客人隐私,只字不吐。”说着,她丧气地叹了声,忽而想起什么又补道,“不过,少夫人,昨个盯着檀湲院的柳儿说,正房半夜折腾起来,好似二少夫人吐了,苁蓉还给她熬了醒酒汤。”
“吐了?”
“是。”
这便又意思了,呕吐,偷偷看病,开药……苏慕君思索,然一瞬间想到什么,表情突然凝住。余归晚第一次来睦西院吃饭,林嬷嬷截了她的桂圆米仁粥……桂圆……
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苏慕君恍然明白了,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推测——难不成,她是有孕了?
眼下不知,可新婚那几日,苏慕君可是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同房的,怎么可能一月不到便怀上了?所以说,这孩子便是她带来的——
苏慕君心狂跳不止,她突然兴奋起来,干脆从椅子上起身,激动得在房中徘徊。
不行,不行,这仅仅是猜测,她没有证据,若是她挑明却闹了乌龙,那么倒霉得反倒是她。
江珝一定也不知道,不然檀湲院早就该闹起来了……
苏慕君驻足,望着暮色四合的窗外,突然笑了。她想到该如何了……
……
江珝接下来的几日都没有回来,一直在衙署。因为雁门战事胶着,还有三日他便要出发了。这调令出得急,归晚略有不安,一来他的伤虽在恢复但尚未痊愈,再者她也担心自己的事。
是日傍晚,她带着食盒去了衙署。
江珝正在和一众副将商议出征事宜,乍然听下人报夫人到了,他先是一愣,随即抱歉地对诸位笑笑,便放下手里的事务去了衙署后院的厢房。
冒然而来,归晚心里还是有点小忐忑的,正想着如何解释,不料他来的这么快。
“你如何来了?”江珝问道,语气里没有半分的不悦,倒是轻松得很。
归晚松了口气,嫣然笑道:“好几日不见你,怕你吃不好,来给你送些吃食,都是小厨房今儿特地准备的。而且,还有这个啊!”说着,她打开了食盒最下面那层,是他平时上的药。
江珝知道,其实下面的东西才是她来的真正目的吧。心里突然有种满足感,他缓缓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柔道:“亏了你照顾,我快好了,不必记挂。”
“怎么能不记挂呢,还有三日你便要走了,我就怕你任性,不顾伤口。”
“往日没你,我受伤了不也好好的。”
“可你现在有我了呀。”归晚顺口接了句。
不管有意无意,江珝突然笑了,捏了捏她柔嫩的小手,捧在面前端详,随即轻轻亲了一下。
这好似是他第一次主动近亲她,这一个月来,都是她在主动,突然换了角色她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瞧着她酡红漫尽的小脸,娇嫩得像刚刚出水的芙蓉,江珝摸了摸她头,扬唇道:“你能想到来看我很好。”
他喜欢她来?归晚仰头看着他,神情渐渐凝重。
可能接下来听到自己说的话,他就不会这般想了吧?
“将军,在你走之前,我有件事得告诉您!”
“将军——”门外突然有人唤了一声,接着,侍卫入门道:“右相来了,正在前堂!”
江珝看了眼归晚,笑道:“等我一会。”便随着侍卫去了。
归晚泄气坐回椅子上。好巧不巧,偏就这会儿来!自己说句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衙署正堂,薛冕端坐堂首,淡定地看着徐徐入堂的年轻将军,面无表情。逆光下,看不清他面容,但这傲然挺拔的身影,总让他感到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江珝从容上前,不失礼仪地拜了拜。望向薛冕的目光迥然深沉,带着超出他年龄的气度和镇定,让人自动便在他面前矮了三分。
果然是沂国公教养出的爱子,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凛然之气。
“不知相爷今日到此可为北伐之事?”江珝没绕弯子,开门见山。
薛冕笑了,道:“是,奉今上之命,来看望云麾将军。朝堂之上,知道您谨慎不便留个准话,今上便让我来问问,您到底有几成把握,几时能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