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记忆中,归晚逃离杭州前还听父亲和一位秦姓将军提过他,道若非他困身雁门之战,两浙路叛军定不敢如此猖獗;倘若有他在,杭州之围必解。
如是,余归晚稍稍放心了。
这五日她不仅看透了人,也明白件事:自己回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好歹她出身世家,还有个容身的地方。不过即便如此,她深知这个世上父亲和弟弟才是她真正的依靠,不管从原身的感情亦或自己的理智上思考,她得找到他们……
余归晚正想得出神,眼前忽然多了颗剥皮的荔枝,林妈妈正笑吟吟喂给她。
“这是青旂送来的,知道你最爱荔枝他日日遣人来送,只盼你醒来便能吃到。”杜氏含笑解释,话里无不欣慰。
薛青旂——归晚记得,他是权倾朝野的右相薛冕的嫡子。薛冕与余怀章因同科相识,莫逆于心,遂做了儿女亲家。所以,这位薛公子应该就是“余归晚”的未婚夫。
想来这位侯府表小姐也是命好,据说薛公子是风流蕴藉,才华素茂,年方弱冠便任翰林知制诰,为皇帝拟写诏书。最重要的是,他对未婚妻极用心,听闻两浙动乱他不畏涉险执意南下,余归晚便是他从江宁带回来的……
“归晚你可知啊,自打送你回府后薛公子日日探望没一天落下的。啧啧,真是一往情深。”二舅母梁氏抿笑,说着又瞟了眼窗外叹声,“往常这时辰都到了,今儿怎还没来呢?”
大舅母何氏接言:“雁门之战方定,两浙路未平,这几日朝廷定然诏书不断,薛公子且得忙着呢。”旋即,她又望向归晚笑道。“咱不急,早晚都是一家人,不差这一日半日的。”
这话一出,老太太和梁氏都掩口笑了,笑得余归晚好不尴尬。
她当然知道何氏指的是什么。薛余两家婚约定,待归晚及笄便为二人完婚,说来可不就是今年。好日将至,只可惜原主命薄,亡在了回汴京的路上,让她这个穿越者截了胡。所以,对这个连面都没见过“未婚夫”,归晚不甚有感,况且弟弟失散父亲困险,她哪来的心思想这些。
她笑而未应,为做掩饰,赶紧朝林妈妈手里的荔枝咬上一口。
蜜汁四溢,唇齿留香。就在汁水浸润喉咙的那一瞬,归晚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措不及防,她“哇”的一声吐了!!!
这一吐,可把房里人吓得不轻。尤其是老夫人,心疼地搂着外孙女,赶紧遣人去请大夫……
两刻钟后,陈大夫来了。
只见老先生长须一捋,寸口一搭,然不过片刻两只苍眉登时拧了起来,他不可思议地愣了半晌,恍惚道:
“表小姐这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