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渺坐下喝着凉茶,很快发现茶具都是成套的古董珍品,连桌子都是红木。
这家餐厅果然很不一般。
随着侍应生也退出去,屋内不再有其他人,时渺问道,“刚才碰到的,是你亲妈,还有亲妹妹?”
“不是,我母亲过世的早,在我五岁的时候,继母带着女儿一块过来,和我父亲重组了家庭。”
时渺点点头,不再多问。
那也就说得通了,难怪那对母女对他完全就是一副恶毒厌恨的模样。
五岁父亲另娶,十五岁远走他乡,期间那十年,他一定过得很辛苦,才会选择逃离那个家。
时渺温声说道,“你舞跳得真的很好,不只是现在的全国大赛,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站到更高更大的舞台,万众瞩目,无上荣光,成为骄傲,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就等着后悔去吧!”
林清越一抬头,对上那双充满鼓励,黑润清澈的眼眸,只觉得,这辈子都可能无法忘记这一刻。
他曾经觉得活着很痛苦。
父亲忙于工作,在家的时间并不多,继母汪孟宁是个两面演技派。
父亲在家的时候,对他假意热情。
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成了母女两发泄所有恶毒情绪的出气筒。
吃饭不能上桌,只能趴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而母女两总是一边咯咯笑,一边将咬过的食物残渣丢进他碗里,逼迫他吃下去。
他永远只能缩在属于自己的狭小角落,如果出来活动被发现,汪孟宁会以他挡路的理由,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不高兴了,随时不由分说,拉过来打骂撒气。
汪孟宁还买了根橡胶棍,打人特别疼,但不容易留伤,看不出痕迹。
那时他才五岁,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后来大了一点,知道偷偷留证去和父亲讲,然而汪孟宁一顿肝肠寸断般的哭诉,说自己有多不容易,避重就轻,父亲也便随之心软偏向对方。
只有爷爷大发雷霆,要为他讨个公道。
可爷爷身体又不好,常年在国外养病,隔着汪洋大海,汪孟宁表面认错保证,背地里却是变本加厉。
没有人能真正保护他。
艰难的处境,似乎只有跳舞的时候,他才能短暂获得快乐。
后来年岁渐长,他终于逃离了那个家。
乏善可陈的灰暗生命里,他原本以为跳舞,是唯一仅剩的那点亮光。
可林清越现在发现,跳舞带给他的光,和时渺带给他的,差距就像是萤火和月亮。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
似乎只是看着她,胸腔里便充盈起从未有过的满足。
“你吃呀,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林清越回过神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等比赛结束,我有话想对你说。”
时渺奇了,“要说什么,现在说啊,干嘛说话说一半,还来个预告。”
林清越避开她的视线,耳根悄然发烫。
不论时渺怎么追问,他都不肯再说。
“胃口全被你吊起来了,你知不知道听话听一半,我今晚很大可能连觉都睡不好。”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还不到五点,天空大片橘色晚霞,挥发着最后的余热。
林清越抬头看着掩在稀薄云层里的夕阳。
曾经在他眼里晦暗贫瘠的世界,一切都开始变得那么美好。
林清越笑了笑,说道,“想晚上睡好,那还不简单,现在就把精力全部耗光,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时渺看着他温柔明亮的笑容,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原本封闭内敛的人,好像突然之间就打开了。
一路跟着林清越穿街走巷,最后来到一处稍显破旧的游乐园。
时渺看着大门内萧条的景象,问道:“这地方有人来玩吗?”
“有啊,”冷不丁,旁边的售票亭大爷探出头来,说道,“这里都开二十多年了,别看现在比不上旁边新开的,但在以前啊,那可是人山人海。”
林清越:“这是我在京阳,唯一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现在没什么人,不用排队,你可以尽情玩个够。”
他走到售票亭窗口前,“买两张门票。”
谁知道大爷摆了摆手,“下个月这里就要停业改建了,不用买票,直接进去吧。”
晚风拂面,两人比赛一般,冲进大门。
今天不是周末,老旧的游乐园里只有三三两两散步的老头老太,再就是偷偷逃课跑来玩的孩子。
许多项目已经关停,能玩的不算多,但对时渺来说,也完全足够了。
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两个人都累瘫掉,再也玩不动了。
很累,但也很开心。
林清越问:“今晚能睡个好觉了么?”
时渺已经很多年没玩过游乐园里的惊险项目了,而且这里虽是老旧,但占地面还挺大的,玩一圈下来,手指头都快要没力了。
“肯定能睡个好觉,回去我倒头就能睡。”
叫了辆出租车,回到酒店,那股疯玩的兴奋劲还没过。
两人说说笑笑走进大堂,准备一起去等电梯的时候,时渺手机响了。
她拿出看了眼,是沈老师打来的。
虽然很相信林清越的人品,她拿到参赛名额靠的也是实力,但沈老师毕竟在舞蹈团挂职,另外一层关系,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别让舞蹈团的任何人知晓。
“你先上去吧,我接个电话。”
林清越没有多问,走进电梯,“明天见。”
时渺走到大堂的一处角落,接通电话,刚听完两句,就忍不住惊讶出声,“您说封延来到京阳了?”
“是啊,今晚的飞机,现在应该到酒店了吧,你没看到他吗?有他照顾着,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后面又说了些叮嘱的话,时渺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狗男主竟然来京阳了?!
没想到他说尽量,不只是妥协的态度,而是来真的!
时渺突然心慌的怦怦跳。
似有所感,她豁然回转头,男人高大的身影就笼罩在身后。
吓得她差点尖叫。
不等说话,许封延一把强势拽住她,大步走进电梯。
密闭的空间,安静到连呼吸声都仿佛听得见。
时渺看着男人俊美阴沉的侧脸,莫名有些害怕。
狗男主以前每次被她气急了,都不像现在这样可怕。
那股气势并不外露,但就像大海风暴前,所有的波涛汹涌,都藏在看不见的最深处。
时渺不知道狗男主到底怎么了。
因为耽误了重要工作,所以对她心有怨怼?
那不来就是了,用得着这样吗?
进到房间,许封延随意扯开领带,压着戾气,将人推到墙角,“那个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