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当天,具体情况能说一下吗?”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们这也不怎么隔音,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吵起来了,不过他们经常吵架,也习惯了,后来就听到尖叫声,吴翠流产了,他男人被捅死了。听他们说,吴翠又怀了一个女儿,他男人生气,想让她打了,吴翠不肯,男人就把她打流产了,造孽呦,男孩女孩不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这样啊,残忍!”
这些情况和卷宗上写的差不多,跟吴翠说的也差不多,证明她没有说谎。
金度坐在车后座揉着太阳穴,唐茜坐在副驾座一路上都很沉默。
金度闭目养神,沉声:“你有什么想法?”
安静。
汽车飞速前行,城中村渐渐被甩到了后面。他们这种体面人和这种地方格格不入,永远也不会有交集点。
“杀人偿命,不管吴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这就是法。
不管她是受了家暴,被打的流产,忍无可忍,她杀人就是事实。法律看的是证据,结果。
女孩声音平静,平静的近乎冷漠,长长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
家暴,重男轻女,走投无路,杀夫。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没有被逼到绝境的人,永远体会不到那种无助。
忍忍忍,如果不是绝望,谁愿意手上沾满鲜血?
“金老师,北美有个法律概念,叫受虐妇女综合症。长期受家庭暴力虐待的女性,在家庭暴力的严重程度超过受害人的忍受极限时,受害人会采取以暴制暴的行为。”
有的女人,终其一生不曾反抗,一旦反抗,就是杀夫,杀夫,杀夫。
金度睁开眼,嗯了声,缓缓道:“但是,这种说法,在塞里斯并不认可。”
唐茜忍不住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嘲讽,又有说不出的苦涩。
确实。
在塞里斯千年文化传统里,男人就是天,谋杀亲夫在古代是要凌迟处死的,管你什么理由。
唐茜还记得看到吴翠的那天,她穿着蓝白相间的囚服,一张脸麻木着:“为了我的孩子,我不后悔。哪怕再来一次,我也会杀了他。”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金度改变不了整个法律体系,他能做的,也只有替她减轻。
不过就是从死刑变成了无期。
无期徒刑。
唐茜知道,如果前世她找个不错的律师,最好也就是这个结果了。
生不能生,死不能死,还不如死了干脆。
唐茜很不甘心,为自己,也为吴翠。
她始终认为,错的不是女人,而是塞里斯整个法律体系。
在米国,只要专家鉴定有受虐妇女综合症,就可以获得轻判,甚至无罪释放。但在塞里斯行不通。她希望有一天,塞里斯能够实现真正的平等,所有敢于家庭暴力的渣男,通通原地爆炸!
之后每年人大召开,都会有人提出这个概念,但这也是作为全国人工委的预备立案项目,真正实施,已经是很多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