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中,少年分明身份最低,却被那两个护在中间,偏神情自若,不见丝毫不自在。他坐姿看似随意,脊背却挺得笔直;动作看似散漫,起落却干净利落;双眼看似已盲,但脸上,却看不出半点郁愤茫然……
虽然此刻看去,宛然一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却不愧是那个人。
“属下两个字,就先别用了,”贾玩道:“我时间不多,且饭还没吃完,所以尽量长话短说,问你三个问题,答完就可以走。”
洛飞白抱拳:“大人请问。”
贾玩道:“你用什么说服陛下不杀你?”
洛飞白道:“王子腾,及其手下十三位亲信将领的人头。”
“你怎么做到的我就不问了,”贾玩道:“这一点,确实能说服陛下。”
王子腾及其亲信一死,大乾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复其手下五万精兵,等若救了数万大乾将士的性命,以乾帝的性情,这个生意是要做的。
“第二个问题,你如何说服的潜王?”
乾帝、赵轶,两人中只要有一个一心杀他,他就不可能活着出现在这里。
洛飞白道:“我无意与大人为敌,当初建议三殿下给大人送去参汤,就是为了让大人服药后昏睡,以避开此次冲突……”
“糊弄鬼呢?你当潜王这么蠢的?”
洛飞白看了赵轶一眼,见他无动于衷,继续道:“罪臣随先父流放边关时,受命替张家培养势力。九年来,罪臣父子收养资质出众的孤儿,耗费大量财物,训练出死士五百人。
“两个月前,太上皇命我将这些人交到三皇子手下,我不忍精心调1教的死士枉死,便阳奉阴违,替三皇子引荐了‘赛孟尝’陈逸凯,让他笼络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充当替死鬼。
“我的人,虽武功未必比得上那群亡命徒,但却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当日若他们一起上阵,大人此刻只怕……”
他话未说完,但言语中的未尽之意却谁都能听出来。
贾玩嗤笑道:“你建议送参汤,是为了逼宫更加稳妥,不让那五百死士出手,是为了保全手中的力量……而今你竟拿这个到我面前邀功?”
你自己失策没能收了我这一条命,难不成我还要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洛飞白道:“虽是误打误撞,但罪臣对潜王殿下而言,原就可杀可不杀……”
贾玩“看”了赵轶一眼,又转回来,道:“那就最后一个问题:你准备如何说服我?”
五万将士的性命,可以说服乾帝,误打误撞“救”他一命,可以说服赵轶,虽然他的态度其实不重要,但还是想听听这个人想对他说什么。
洛飞白苦笑一声,道:“说来大人可能不信,我在侍卫营虽没多久,却也将自己当做了其中一员,虽立场不同,但无论是侍卫营,还是前锋营,我绝未伤过一人……
“篝火中下毒一事,我也仅是知情,我入京时日尚浅,哪里有本事安排这么多内应,在每座篝火中下毒?
“至于那些江湖中人,都是陈逸凯收罗而来,即便没有我……”
“‘即便没有我’这种句式就不必了,”贾玩兴趣缺缺,道:“既然是各为其主,你又没有亲手伤人,且陛下和潜王殿下都饶你一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请自便。”
两国交战,该死的是发动战争的人,而不是被战争席卷的人,如果还在交战中,他或许第一个杀的就是此人,但是现在……没什么意思。
埋头吃了两块鱼肉,发现洛飞白还没走,反倒又跪了下来,贾玩讶然道:“怎么?还有话说?”
洛飞白抱拳道:“如今天下之大,已无我容身之地,求大人收留。”
贾玩摇头失笑,道:“只要你把那五百死士交出来,天下之大,到处都是你的容身之地。”
洛飞白道:“大人收下我,那五百死士,自然唯大人之命是从。”
贾玩摇头:“我这人,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你那五百死士,我不稀罕,拿来威胁朝廷更是个笑话,顶多算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我若是你,便痛痛快快交出来换个自由身,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洛飞白苦笑道:“我颠簸半生,剩下的日子,不愿再如丧家犬般苟活于世,若能得大人庇佑安稳度日,便是牵马坠蹬、端茶递水,也甘之如饴。”
贾玩毫不客气道:“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