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玩拉上兜帽,又摸出条帕子系在脸上,道:“不说了,赶时间。我数一二三,或者开门,或者动手,就这样。一、二……”
领班苦着脸拉开房门,抱拳行礼,道:“贾大人,虽然不知道您要去做什么,但是……万望保重。”
贾玩还礼,道:“放心,我这人最是惜命不过,当然会保重。”
又道:“潜王殿下那边不必担心,他知道你们拦不住我。”
向外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拍头道:“差点忘了,我那两个侍女还不知道我要走,记得帮我劝劝。还有,如果要找人替我在床上躺着,记得一定要躺足三天,中间千万别醒……不过我回来应该要不了三天这么久。”
玉盏这会儿被他戳晕过去,玉屏更是睡得死沉,等她们醒来发现不见了人,不定哭成什么样子。
领班已经不想说话了,躬身一礼算是应了,认命的看着一身黑衣的“顶头上司”无声无息消失在夜幕中,才抬手招来一个下属回去报信。
……
永安侯府,周凯安静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帐顶,面无表情。
白天发生的事情冲击力太大,偌大京城里如他一般睡不着的人很多——那个小侍卫的死活关心的人不多,两份圣旨才是关键。
太上皇公然夺权,以太上皇之身行皇帝之事,对当今的不满昭然若揭,而本该惶恐请罪的乾帝不仅没有服软,反而反手一耳光扇了回去,皇长子赵轶甚至亲手杀了太上皇跟前的红人……
看似太上皇一败涂地,但这次交锋其实连预热都算不上,不过是开战的信号罢了,最后结果实难预料。
当今圣上虽登基数年,手段亦不俗,但论手中的实力,却未必比的上太上皇,一是一个“孝”字压在头顶,二是不必再操心国计民生的太上皇,将所有手段都用在了挟制自己的儿子上,一面死死护着旧日的老臣,一面不断安插新人,令乾帝处处掣肘,有时候处置一个贪官都要牺牲许多利益来换,委实不易。
如今经营数年才稍有好转,但许多关键地方,依旧被太上皇牢牢把持着……说句难听的,便是乾帝住着的紫禁城,若非年前贾玩假做刺客那一闹,让乾帝找到借口将禁军中太上皇的人裁撤大半,到现在都是太上皇说了算。
乾帝羽翼渐丰,太上皇却始终不肯放手,两圣之间一决高下是必然的,最理想的情况,是太上皇忽然想通,退下来安心养老,平稳完成权利的交替。只可惜太上皇不甘心,他手下的党羽更不甘心——太上皇若退,没了权利还有地位,该有的尊荣一个不少,可他们若退,凭他们这些年跟着太上皇同乾帝作对的行径,能活命已是皇恩浩荡,保住荣华富贵那是休想。
乾帝最近动作很大,除掉了皇后,修理了张家,贬斥了忠顺亲王,赐死了二皇子,还将京营交到赵轶手里——若太上皇再不出手,就没必要再出手了。
周凯叹了口气,两条巨船对撞,必然激起惊涛骇浪,不管翻哪一条,都是血雨腥风。
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太上皇是他外祖父,皇上是他舅舅,谁输谁赢他依旧是他的小侯爷,但是阿玩,却在风口浪尖。
窗外忽然传来两声轻响,原就毫无睡意的周凯一跃而起,推开窗户,一句“什么人”还没出口,就冷不丁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顿时愣住:“阿玩?!”
顾不上多说,拉开窗户放他进来,皱眉道:“你还伤着呢,大半夜的乱跑什么,不要命了?”
左右探查一遍,才关上窗,按着贾玩坐下,拉过他的手腕把脉。
贾玩扯下面巾,翻了个白眼,懒洋洋撑着头:“装的好像你会似的。”
周凯不理他,认真摸了会脉——他虽不会医术,却会武功,旁的也就算了,脉息强弱还是能把出来的。
末了脸色难看的很:“你这样子,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不好好养着,跑这里来做什么?还打扮成这幅模样!”
贾玩收回手,扯下袖子遮住素白的手腕,问:“王子腾走到哪儿了?”
周凯先是一愣,而后一惊,眼睛冒火的看着他。
贾玩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周凯淡淡道:“我当然知道,但不会告诉你。”
贾玩皱眉:“周凯!”
周凯不理他,起身去铺床:“夜深了,你在我这将就一晚,明儿一早送你回去。”
贾玩起身去开窗,周凯冲过来将他拽住,怒道:“活着难道不好吗,非要去寻死?”
“这是陛下的意思。”
周凯冷笑:“如果是陛下的意思,你还用得着来问我王子腾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