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轶僵硬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听他说完,从那些伤人的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后悔的情绪就几乎将他淹没,何况现在。
心里苦涩一片,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吐不出那轻飘飘的三个字,只恨不得几刀戳在自己胸口,死在这人面前算了……他明明最想骂的、唯一想骂的人是他自己,最后却喷向了这个人。
自暴自弃的想,如今这个人,终于看清他的本性了,日后恐怕要对他敬而远之了吧!好,也好,省得再被他牵累……
“你……”赵轶脸半侧过来,目光却始终没落在少年身上,哑声道:“好好养伤。”
又向外走。
“赵轶,”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次别再这么说了,我会生气的。”
声音不大,传到赵轶耳中却恍如救赎,赵轶闭了闭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贾玩听到他在外面吩咐,语气冰冷:“带两队人守在门口,别让不相干的人进去,更别让人跑了,若太上皇那边要人,交不出来就拿你们抵命!”
“王爷,贾大人的伤我等尚无头绪,太医院内擅长内伤的人不多,要不要从民间请几个神医会诊……”
“诊什么诊?”赵轶冷冷打断道:“自己非要逞强,死了也活该,省的父皇为难。”
这是铁了心的不许他去了?贾玩隔着棉布,摸摸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反倒有些发痒,贾玩忍不住再次想:这人到底刷牙没有?
赵轶一走,太医等人立马进来,继续他们的救死扶伤大业。虽然赵轶说的难听,但他们哪会将这位爷的毒舌当真?那位太上皇跟前的红人宣海到底怎么死的,他们最清楚不过,不就是因为这位小爷浑身是伤跪着听旨的时候,那不开眼的东西还一个劲的耽误时间吗?
进来看见少年身上的伤裹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换了,碗里的药也少了一小半,更是了然,相互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研究脉象和方子。
贾玩闭上眼睛装晕,不多时就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折腾半日,人不累,心累。
宁国府的大树没了,他只能自己做那颗树,身上缠满了藤……他也想找棵树歇歇,哪怕不能替他遮风挡雨,能相互依偎也是好的。
他只是个小人物。
太医们研究半日,终于煎了一剂药出来,趁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哄着喝了。
虽喝了药,但多是对症的,并没什么大补之物,加上心里有事,贾玩睡的并不太沉,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就醒了来。
外面“闹事”的,是贾赦。
“什么叫不相干的人?”贾赦声音不低:“我是他叔父!当叔叔的来看自家侄儿,还要你们这些外人准允吗?快点给爷我让开!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还想打人呢?啊?知不知道里面躺的是什么人?那是我侄儿!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回头玩哥儿让你们好看!”
贾玩几乎被他这位“叔父”逗乐了,合着来闹他还拿他的名头吓唬人呢!
玉盏冷冰冰的声音传进来:“大老爷既然知道里面躺着的是自家侄儿,便不该在这里吵闹,耽误爷休息。先前刘总管奉了皇命来探病,尚且悄声细语的生怕吵醒了爷呢!大老爷如此这般,就不怕皇上怪罪?”
“好你个贱婢,居然要挟起主子来了!”贾赦勃然大怒:“我告诉你,别说你一个奴才,就算是你主子来了,在我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我打死你个贱婢……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教训自家奴才你们也要管?”
贾琏上前苦劝:“父亲,咱们还是回去吧,等明儿再来探望也不迟,玩哥儿知道父亲的心意就……”
“啪”的一记清脆耳光后,贾赦怒骂:“吃里扒外的东西,天生的下作胚子,一天就只知道应付你老子,回头……”
帘子被猛地掀开,玉屏满面寒霜的出来:“大老爷,咱们爷请您进去。”
玉盏惊道:“爷醒了?我去叫太医!”急急去了。
玉屏也不理贾赦,放下帘子,扭身就走。
贾赦骂一句“没规矩的东西”,骂骂咧咧自己掀了帘子进门,贾琏捂着脸跟在后面。
贾赦进来又是另一幅嘴脸:“玩哥儿啊,如今你可是咱们贾家的顶梁柱,万万不敢有事。你这一受伤啊,我是吃不好睡不好,心里那个难受啊……可巧前几日得了一支四百年的宝参,赶紧找出来,眼睛不眨的盯着熬了足足两个时辰,这不,一熬好就赶紧给你送过来……”
“叔叔有心了,”贾玩脸色苍白,声音虚软,抬手示意玉屏将东西接了放到一边,道:“侄儿身体乏的很,就不多招呼叔叔了,等我好些了,必会登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