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问骅饶有兴致,反而让去查的人收了手,打算看看对方下一步的商业手段再说。
路游游也算是有一阵子没见到曲家人了。
上次曲老爷子在生日宴上公开维护她,她还没能好好道谢,这次既然是和曲家人在一块儿的私人聚餐,她也就没怎么特地打扮,穿着平日里的毛衣长靴也就去了。
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出来路倪喜欢吃日料,曲问骅邀请她见面的地方是一家有名的私人日料会馆。
这个喜好当然是原书为路倪设定的喜好,而并非路游游自己的喜好,不过路游游这种吃货什么都不忌口,吃日料她也挺开心的,于是还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几分钟到。
外面暴雨倾盆,日料店被包了场,一个人也没有,竹编里散发出来的泛黄的灯光一圈圈晕散开来,让整个环境更加清幽。
侍应生将她引上二楼,让她先在包厢里等一会儿。
路游游刚落座,就听见有人上台阶的声音,似乎是曲问骅吩咐侍应生的声音,他的声音一向很有辨识度,宛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自带一股从容。
虽然说自己是客人,但好歹是曲家人请自己吃饭,自己怎么说也该出去接一下。
路游游便起身打算出去。
但就在这时,电闪雷鸣之际,“啪”地一下,头顶和脚边的灯忽然都黑了,不知道是雨太大了电力不够,还是保险闸跳闸。接着就听见侍应生匆匆下楼的声音,有人喊了声“停电了。”
系统道:“好像就是因为雨下太大停电了,有人去修了,你别怕。”
“我不怕。”路游游摸出手机给自己照明,摸了摸肚子:“就是有点无语,不能等到吃完再停电吗,现在停电岂不是要往后推迟吃饭的时间。”
系统:“……”
路游游从包厢出走廊,用手机晃了晃,见几个侍应生匆匆去大厅找经理启动备用电机去了,她手机一晃,刚好照亮走廊上不远处的曲问骅,他穿一身白衬衣,黑色西装挽在手上,宽肩长腿,肩胛骨有力,身影非常高大。
“曲先生?”路游游朝着他走近几步。
手机的光亮在黑漆漆一片中发出微弱的光,只能勉强照亮走廊。
路游游很快就发现了曲问骅的不对劲,他平日里一向对什么都游刃有余,淡定从容,就连面对顾燕鸣的挑衅也能大度处置。
但这会儿他却立在原地不动,像是迈不动脚一样,仔细看去,脸色还略有些发白。
而且见到是她来,曲问骅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路游游很快走到他面前:“好像是停电了,你怎么停在这里不走,包厢就在前面。”
“路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看来反而是我们迟到了。”曲问骅笑了笑,蔚蓝色的眼睛和平日里一样沉稳温和,像是在竭力装作镇定。
见路游游看着他,他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但是接连不断的轰隆雷声还是让他浑身看起来很紧绷。
忽然外面又一道闪电劈过来,他宽大的肩膀登时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路游游反应过来,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怕打雷?”
曲问骅的耳朵一僵。
这副场景在路游游看来,简直不符合曲问骅的人设,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在生意场上玩死人不偿命,在赛马场上优雅得宛如中世纪骑兵的偏西式的禁欲系男人——竟然会怕打雷。
给路游游的感觉就像是什么平日里无所不能、贴心温暖的大金毛,在雷雨夜忽然耸拉起耳朵瑟缩成一团一样。
她用手机照了下,看着曲问骅尴尬起来的神情,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得太明显。
曲问骅也看着她,低声解释道:“因为我父母都是在这样的雨夜去世的,我当时也在车上,可能对当时一道雷劈下来,看见我父母被车子压扁的样子,那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我的确——这些年都没能克服。”
路游游顿时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因为……”
“没事。”曲问骅摇了摇头,笑了一下:“但路小姐来了,见到熟人,让我放松不少。是我得谢谢路小姐才对。”
路游游对曲问骅和曲问野这兄弟俩的身世不太清楚,从系统那里得到的也是年幼失去父母这样的简短的信息。
但没想过他可能亲眼见过父母的尸体在他面前被雨水冲刷得冰凉。
路游游现在见到曲问骅虽然浑身紧绷,却仍温和有礼,教养非凡。这才意识到曲问骅这种人身上的这种气度不是一日两日就可练成的,他还没到十岁就被曲老爷子带在身边作为继承人培养,其中艰辛估计也从没人知道。
路游游叹了口气,对他道:“估计电来还得等一会儿呢,我们先去包厢吧。”
“好。”曲问骅道。
路游游转身拿着手机带路,但身后却没动静。
她不由得回过头去。
曲问骅没动。
曲问骅用那双略带一些暗蓝色的犹如平静壮阔的大海的眼睛看着她,神情里略带了些懊恼,哑声对她道:“路小姐,我迈不动脚。”
路游游这回没笑话他了,反而伸出一只手给他:“我是活人。”
“曲先生,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牵着我。”
曲问骅低眸看向她的这只手,喉结动了动,他牵上去。他宽大的掌心里立刻传来一阵温热,路游游的手和他的比起来,很小,很软,但是温度却比他冰凉的手要高出许多倍。
路游游用手机照着明,带着曲问骅回了包厢。
方才电闪雷鸣之际,周围的侍应生匆匆跑掉,曲问骅独自一人站在长长的黑漆漆的走廊上,的确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充斥着曾经的看着父母的尸体扭曲在自己面前的噩梦。他浑身僵硬,冰凉,迈不动脚,但此刻被路游游牵着,他却又能跟着她往前走了。
曲问骅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又看了眼前面的路小姐仿佛发光的背影。
心底忽然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二十七年来他非常忙碌,曲问野尚未长大成人,曲家所有的事务全都压在他头上,老爷子对他要求极为严苛,他分/身乏术,必须同时处理很多件事情,所以那些员工在私底下非议他是无性恋人,二十多年了也没谈过恋爱,其实也不是杜撰,毕竟他是真的还没感受过爱情来到。
但他此时——
曲问骅抬手按了下自己心口,对于此时自己的感觉感到莫名其妙。
电路很快被日料店的员工修好。
终于亮起来的时候,路游游和曲问骅盘腿坐在包厢里,曲问骅脸上的神情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他从容自若地整理了下袖口和领带,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曲问野和曲老爷子一块儿来的,因为老爷子身体不好,路上折返回去拿了下随身携带的药,这才耽搁了会儿。
曲问野扶着拐杖一进来,见到路游游,眼睛就立刻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