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上,王采女被伺候的宫人围着,身上裹了一件厚实的披风,鬓发湿答答地贴在颊边,面色苍白,使劲儿呛了两口水。
明裳到跟前才发现,姜贵人也在这。
姜贵人眼底挂上担忧,却稳当当地叫宫人扶着,脚步动也没动一下。她看见明裳,眼光一亮,终于舍得挪动鞋跟,“宓妹妹来得倒是快,王采女可是吓坏我了,人就在我跟前走得好好的,大抵是滑了脚,扑通就掉了下去,好大的浪花。”
明裳嘴边笑意浅浅,没迎合地回应。
宓妹妹、王采女,孰远孰近叫姜贵人分得清楚。到坤宁宫问安,姜贵人也没少给她使绊子,遇见又拉她套近乎,好似那些龃龉全然不曾存在,可真是做的一手好戏。
姜贵人见她不说话,脸上的笑意就僵硬住了,伸手不打笑脸人,难不成这宓常在真仗着接连侍寝两夜的恩宠就恃宠而骄?姜贵人不再自讨没趣,却仍旧站在明裳旁边,好似两人关系有多亲近。
不多时,坤宁宫的仪仗到了昭阳湖。皇后风簪于发,未施脂粉,面容隐隐透着疲倦,她摁着眉心,听王采女时断时续的哭声,不耐烦斥道:“深更半夜,在这是做什么?”
皇后一向以宽仁治理六宫,王采女胆子本来就小,乍然被吓到,缩了缩身子,趴跪到皇后身前,“回……回皇后娘娘,嫔妾夜中难寝,想出来走走……”
昭阳湖闹出的动静大,附近宫所得信的嫔妃都在夜色中赶了过来。有人听王采女这番说辞,讥诮讽笑,“王妹妹走得可够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永和宫找宓常在说话呢!”
明裳绞着指尖的帕子,眼皮子抬都没抬,住在永和宫可不止她一个,倒是净挑着她说,圣宠扎眼,不管什么事儿都要把她拽下水。
月白的光打到王采女身上,王采女下意识朝明裳看了一眼,这一眼引得不少人侧目,不禁猜测,怕不是这事真与宓常在有关。
明裳柔柔地牵起笑脸,大大方方地问出口,“王妹妹看我做甚,难不成你真是要在这深更半夜里,寻我说话?”
那张干净的脸蛋娇俏动人,这么一问,又让人觉得宓常在是真不知情。
皇后抬了抬眸,没有去看明裳,“闹出这么大动静,心性无半分定数,本宫就罚你抄经书六卷,回去好好静静心。”
众人哑声,皇后这番决断,是不打算计较王采女究竟为何落水,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嫔妃们将要散去时,远处圣驾点着四角琉璃宫灯近前,有人眼睛显出亮光,暗悔来时懒得梳妆,衣着朴素。
待皇上从銮舆上下来,嫔妃们脸上的娇羞退了几许,来的不止皇上一人,坐在銮舆里的,还有丽妃娘娘。
丽妃身形单薄,由宫人扶着下了銮舆,她上前几步,温柔地为身侧的男人披上玄纹披风,“夜里凉气重,嫔妾方才听皇上有几声低咳,皇上要当心龙体。”
李怀修目光扫了眼众人,最后落到挤在后面的女子身上。素净的妆容在夜色中显出几分怜弱,他本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知晓王采女落水,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甚至连王采女是谁都记不起来。但得知那地方临近她的宫所,思量一番,还是来了。
不待他多想,胸前一双纤纤素手,为他拢着披风,系紧带子。李怀修不着痕迹地敛起心绪,听着丽妃柔柔关切之语,不咸不淡地轻“嗯”了一声。
郎情妾意,落在旁人眼中,格外惹眼。
嫔妃们嫉妒有之,艳羡有之,论起与皇上的情分,听闻潜邸之时,皇上宠爱丽妃,远胜于皇后。
丽妃为李怀修披过披风,才转身福礼,“臣妾请皇后娘娘安。”
皇后脸上和笑,没有分毫的嫉妒不悦,亲自上前扶起了丽妃,“你身子一向不好,怎的今夜也过来了。”
丽妃柔柔道:“听闻后宫有妹妹落水,臣妾心里忧心,不想在路上遇见了皇上。”
“不知道王采女这是怎么了?”
她探寻地看向地上跪着的王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