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外,晚霞如血,染透了半边天际。
暮色苍茫中,一袭白衣的韩颜菲独倚云丰客栈高阁的雕花栏杆,青丝随风轻扬。晚风裹挟着槐花的清香,从远处的军营方向吹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伐之气。她凝望着脚下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令她震撼的变化。
青石板路上,商贾络绎不绝。那些整齐的脚步声,仿佛在谱写着一曲盛世华章。街道两旁的店铺,统一的牌匾上墨迹方干,遒劲有力的字体透着一股新时代的朝气。巡逻的城防卫士身着崭新戎装,举手投足间尽显军人本色,那发自内心的自豪感,让韩颜菲看得一阵恍惚。
这般井然有序的景象,与其他诸侯治下的杂乱与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韩颜菲的纤纤素手轻叩栏杆,一项项数着那些令她震撼的新政:"免除农税...兴修水利...设立义学...建造医馆..."每一项都如同重锤,在她心上敲击出深深的震撼。
"这些举措,当真是利国利民。"她轻抚胸口,压下那份莫名的悸动,"远胜那些空谈仁政、实则苛虐的诸侯啊。"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描摹着栏杆上精美的木纹,她的思绪飘向了那位传说中的苏公子。"听闻这些新政都出自他手..."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那看似风流倜傥的外表下,那颗聪慧的脑袋里,究竟藏着多少稀奇古怪又实用的主意?"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城墙,投向远方时,那双秋水般的美眸瞬间蒙上了一层忧虑的阴霾。暮色中,几座规模宏大的军营巍然矗立,点点火光如繁星坠地,在暮霭中闪烁。震天的喊杀声穿透暮色,即便隔着城墙也清晰可闻。
辎重车队托着长长的暗影,犹如一条黑色的巨龙,源源不断地向军营蜿蜒而去。作为一代女将,她对军营的一切都太过熟悉。那些帐篷的排列方式、哨塔的布防位置,乃至士兵操练的号子声,都在向她揭示着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寻常部州的常备军不过五万..."她快步踱到窗边,青丝无意识地缠绕指尖,眉头紧蹙,"大些的部州也就八万上下,顶天了十二万。可是..."她的目光变得越发凝重,"单看这些军营的规模,那层层叠叠的营帐,井然有序的布局,再加上那些络绎不绝运送进营的辎重..."
她轻咬朱唇,心中暗暗计算:"这兵力怕是已有十万之众!而且..."目光越发锐利,"看这训练强度,这分明是在为大事做准备。莫非..."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头浮现。
夜色如墨,最后一缕晚霞也被吞噬殆尽。云丰客栈的喧嚣渐渐平息,唯有远处军营的鼓声依旧在夜空下回荡,似是在为什么重大变故擂鼓助威。
韩颜菲躺在雕花大床上辗转反侧,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床头青铜烛台中的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她忧思重重的剪影,仿佛一支无声的独舞,述说着心中难言的忧虑。
"苏天雷究竟想要干什么?"她玉手支颐,望着帐顶精美的花纹出神,"是他的野心在作祟,还是那位才华横溢的苏公子在暗中谋划?"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在心中狂奔不息。
夜风掀起床帐一角,带来远处军营的号角声。联想到晋国三大节度使各自拥兵自重的局面,那兵戈相向、民不聊生的惨状历历在目。她幽幽叹息,玉手轻抚额头,却惊觉自己竟在暗暗期盼——若真是战事将起,居然隐隐希望云州能够胜出。
"毕竟..."轻声呢喃着,"这里的新政都是实实在在造福百姓的善政。若由苏天雷执掌朝纲,或许黎民百姓真能过上那梦寐以求的太平盛世。"
话音未落,她又是一惊。"可若是他野心勃勃,想要称霸天下..."心头猛地一揪,一丝苦涩爬上唇角,"我可不想有朝一日要在战场上与那位才华横溢的苏公子兵戎相见。若天下少了这样一位经世济民的奇才,岂不是苍生万民的莫大损失?"
这个念头方起,韩颜菲自己都愣住了。月光温柔地抚摸着她那张绝世容颜,映出一丝苦笑:"我在想什么呢?这些事情实在太遥远了..."她轻轻摇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思绪,却又忍不住去想那个风姿翩翩的年轻人。
阁楼的风铃被晚风吹得叮当作响,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更鼓,夜已深沉。韩颜菲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辗转反侧间,不知不觉天边已露出鱼肚白。远处传来清脆的鸡鸣,和着军营的号角声,编织成一曲奇异的晨歌。她这才勉强合眼,却仍是一夜难眠。
......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第二日清晨。
苏府书房内,朝阳的金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落一地斑驳,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卷。刚结束晨练的苏大少正在享用早膳,他身上还带着些许运动后的热气,发梢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在晨光中闪烁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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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刚用温热的井水服侍他洗去一身臭汗,茶碗里的热气袅袅上升,在晨光中化作淡淡的雾气,为这个清晨增添了几分诗意。就在这静谧的氛围中,小梅轻步走来,欠身禀报说秦相维和丁奉求见。
"来得还真是时候。"他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子。这事他知道早晚要面对,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略一沉吟,还是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几案上的竹简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处处透着文人雅士的气息。苏大少看着案前堆积如山的公文,又瞥了眼还冒着热气的早膳,眉头微蹙:"还没用早饭吧?一起坐下吃。"
他含着半个金黄酥脆的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般随性的态度,倒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官宦人家的架子,正是把两人当做自己人的明证。
丁奉生得浓眉大眼,性情豪爽。一进门就中气十足地拱手行礼,随后大咧咧地在案边坐下,开口便道:"吃饭不喝酒,就跟戏台上的花旦没了胭脂似的,索然无味!"
这粗犷的比喻惹得苏大少失笑,随手示意小梅取来一壶珍藏的公子酒。须臾间,醇香四溢,弥漫在书房的每个角落。三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丁奉的圆脸已经泛起了红晕。
酒过三巡,丁奉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起正事。他先是纵论八国局势,手指在案几上比划着各国版图,说得眉飞色舞;又如数家珍般点评各国名将,说到精彩处还会拍案而起,酒盏叮当作响;最后才说到此行的真正目的——韩颜菲,这位堪称百年难遇的军事奇才。
云州城外,晚霞如血,染透了半边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