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朗心里一阵无言,脑海里飞速闪过一个念头,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司宁宁跟前蹲下,原本挂在脖子上的汗巾被他攥在手里。
而他的另一只手,正稳稳扣住司宁宁的脚踝。
脚踝忽然被人扣住,司宁宁惊了一下,单脚站着歪歪扭扭,怕摔倒,她小手一下子按在了霍朗肩头,有点无措,“怎、怎么了吗?”
那边霍朗因为这一下,也彻底回过神来,麦色的俊脸在司宁宁看不见的地方,腾地一下红了。
可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再收回手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感受这发烫的耳根子,霍朗捏着汗巾仔细蹭去司宁宁脚上的泥泞,半晌抬手接了司宁宁手里的布鞋,鞋尖朝着自己整齐地摆在司宁宁跟前。
司宁宁的脚丫在女孩子中间不算小,可在霍朗眼里,刚才他握在手里那样一比对,小巧得简直像是孩子的脚丫。
连带普普通通的鞋子,看起来都有些可爱。
司宁宁为稳住身形,一手搭在霍朗肩头,而此时此刻霍朗单膝低地蹲在她跟前,大掌扣着她的脚踝,把鞋子套在了她的脚上。
他……
以这样一个亲昵、暧昧的姿势帮她擦脚,还帮她穿鞋!
“赶紧穿上。”
又听着霍朗低低哑哑的嗓音,司宁宁微不可闻晃动一下脑袋,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瞬间涨红了一张脸。
原本已经套进鞋子里的脚丫,因为紧张而蜷起脚趾,以至于又退出半截。
霍朗也有点尴尬,匆匆给司宁宁套上一只鞋便站起身,背过身以后,背对着司宁宁,“自己穿。”
司宁宁一颗心慌张乱跳,忙不迭地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慌乱,只在发现对方背对着她,并看不见她的动作之后,匆匆出声“哦”了一声。
等套上鞋继续跟在霍朗身后往回走,司宁宁忍不住往周遭环视看了一圈。
见周遭都是环绕密集的大树小树,并没有人发现刚才那暧昧一幕,她才放下心轻呼出一口气。
这个年代男女关系尴尬,不论她跟霍朗之间有没有什么,一旦有人看见刚才那一幕,那么整件事都会变得不对味起来。
霍朗一直将司宁宁送回知青点。
司宁宁半身都是泥,料想她怎么也要好好洗刷一通,霍朗没急着走,连续从井里打上来好几桶水,把洗涮池子装满,又打了满满一桶水放在边上,这才收手。
司宁宁就蹲在池子边,从里拨出水来洗脚,霍朗拍拍手磨蹭掌心水桶绳子勒出的痕迹,站在另一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下午就别去田里了,去打谷场吧。队里那边,我去说。”
这个季节在南方蛇很常见,草多的地方,潮湿或者临水的地方,有时候随便一条路上都能遇上蛇过道。
要是司宁宁还去水田那块儿,再遇蛇也是迟早的事。
司宁宁情绪本来都已经缓和下来了,听霍朗又提起田里那事儿,她一下子就回想起那会儿蛇从怀里窜出去的情形。
真正害怕的东西,在不断回忆中,恐惧感会无限扩大,这会儿司宁宁再回想起来,那蛇就跟贴着她掌心窜出去似的。
面容不由又开始泛白,高挽的衣袖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霍朗看得分明。
他默了默,问:“真那么害怕?”
司宁宁抬头,如惊惧的鹿一般冲他连连点头。
霍朗“嘶”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有些棘手似的,大掌撑在额前用力搓了两下。
说句实话吧,霍朗其实更喜欢活泼点、任性点的司宁宁,像之前在山里那样,司宁宁娇气也娇气,可至少是鲜活的。
现在这样,动不动就两眼泪汪汪,成了纯粹的娇气,乍一看脆弱得跟纸片人一样,让他莫名的觉得心里不得劲,很烦躁。
“你之前耍小性子牙尖嘴利的劲儿去了哪儿?怎么这会儿掉起眼泪来了?”
司宁宁愣了两秒,想起之前在山里跟霍朗争论的画面,心里恐惧稍稍退散一些。
她鹿眸瞪圆,张口就是连珠炮弹似的反驳:“谁耍小性子?谁牙尖嘴利了?明明是你说话有偏见,我那是纠正你的错误!”
言罢,司宁宁鼓鼓腮帮子盯着霍朗,又补充了一句:“霍朗同志,这是正确的思想觉悟。”
眼瞅着蔫哒哒的姑娘一秒恢复精气神,霍朗心里开明两分,不觉暗笑摇摇头,心道: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