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见司宁宁拎着茶壶路过,拔高嗓音喊道:“知青同志,送水呢?匀俺们点行不?喉咙管干得要冒血了!”
“行啊叔,你这儿有杯子不?我这儿只有茶壶,没有杯子。”司宁宁扬声应道,拎着茶壶绕了一段路靠近喊人的大叔身边。
“杯子没有,有缸子!”大叔摘了头巾擦汗,半晌在田埂一侧翻出个摔掉瓷的大搪瓷缸子,“我这缸子大,知青同志,你少到点,有个两口一口的就要的。”
大叔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儿叔,这茶壶大,够呢。”司宁宁笑了笑,倒了小半缸子,估摸差不多了才停下。
隔壁忙活捆谷子的大嫂也开了口,可惜她没杯子。
大叔看出司宁宁的为难,所幸自己喝得差不多了,就把搪瓷缸子腾出来借给那位大嫂用。
这年头男女关系有很多忌讳,但是也分时候,双抢这样的日子里,人人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了,哪有时间去想那些乌稽嘛糟的事?
两人喝了水,纷纷冲着司宁宁夸道:“知青同志,这壶里的水不是井水吧?咋酸酸甜甜,还冰得很呢?喝这一口,我这五脏庙都凉快了。”
“叔,大嫂,这水是早上烧的,出来时用井水湃过……”司宁宁笑了下,又道:“我最近不是被安排了猪栏那边的活儿么?经常去周二嫂家打水,二嫂子看得重,她家有橘子树,每回撞见都要塞给我几个。”
话说到这里,司宁宁没再继续往下说。
不过那大叔和大嫂都已经明白过来,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就是放了橘子的缘故。
两人又夸了司宁宁几句,说她心思巧妙,会想招云云,之后便再度躬腰扎身到地里开始忙活起来。
司宁宁沿着田梗子继续走,李凌源他们就在附近,之前那大叔喊司宁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见了,因此,司宁宁还没走近呢,就看见李凌源顶着一脑门汗,捧着饭盒等在了地头。
司宁宁快步走过去,李凌源伸长舌头吐了两口气,当真累得像狗一样,“司知青,你、你来了正好,渴死我了!”
出门时带的水,早来下地的路上就被喝了个精光,李凌源是真的渴得不行。
看李凌源的样儿,司宁宁真怕他中暑栽地里,当下也不敢耽误,利落给倒了水。
李凌源咕咚咕咚牛饮的时候,司宁宁则接过李凌源手里另一个饭盒装水。
李凌源之后又倒了两回,才跟想起什么似的,扯着肩上背带从身后带出一个军用水壶,“司知青,介、还有介个,莫老大的。灌满,水够吗?”
司宁宁扣上饭盒盖子,接过水壶时,她晃荡了一下手里的象鼻茶壶,听着水壶响动,她道:“差不多。”
给男知青们送完,之后沿路就不能给其他社员倒了,要不然真不够。
橘子薄荷茶虽然不是柠檬薄荷茶,但味道也差不离了,酸酸甜甜不光解渴,还解暑。
李凌源觉得稀奇好喝,可一听水壶里已经接近底层的水声,也不好意思再来一碗,憨憨地嘿嘿笑了两声,他捧着饭盒又拎着水壶冲司宁宁笑:“司知青,我发现了咧,你不光做饭好吃,送的水也好喝的咧。”
司宁宁自己泡的橘子薄荷茶,什么滋味她当然清楚,不过看李凌源这憨厚的样儿,她绷不住笑出声,道:“水不都一个样?你渴太久了,产生错觉了吧?”
司宁宁脸上白皙的皮肤浮现被太阳炙烤的红晕,鹿眸弯成小月牙,一句似调侃地回怼,怼得李凌源一张脸发红,憨笑地直抓后脑勺。
“我得去给徐淑华她们送水了,饭盒和水壶你赶紧给宋书瀚和莫北送去吧,一会儿水不凉了。”司宁宁说完就走。
李凌源回想刚才冰凉穿喉入腹的舒坦劲儿,冲着司宁宁背影喊着道了几声谢,接着马不停蹄地转身朝地头相反的方向跑去:“莫老大!宋书瀚,嗨呀!赶紧、赶紧的!”
……
走到徐淑华她们割谷的水田时,又是十几分钟之后,即使头上带着草帽,司宁宁前额浮现一排密密麻麻的汗珠,仍觉得头顶火辣辣,烧得厉害。
徐淑华她们这回赶巧,三个人分到一块地干活,周边还有其他大婶子、小嫂子们,对比之下便能看出干活的速度差别。
徐淑华她们干活没有对上的婶子们快,但胜在刻苦,司宁宁站在田埂上看了一圈,她们只顾着埋头割谷子,都没注意到司宁宁的到来。
“淑华,蒋月,小芸,我给你们送水来了。喝了再干吧?”
直到司宁宁开口喊,徐淑华她们才注意到她,一个个拖着两脚青泥,费力地往司宁宁这边摇晃靠拢。
“宁宁!”徐淑华第一个到,她站在田里,双手撑在田梗子上仰头看司宁宁,脸上咧出大大的笑脸,两腮上还沾了不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