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司震南絮絮叨叨忏悔了半晌,司宁宁舒出一口气,捧着搪瓷缸子的手抵在膝间,缓缓平静开口道:
“如果在下乡之前,我或许会给你一个原谅或者不原谅的答复,但是现在,我没有资格。”
逝去的生命不会回来,她没有资格替曾经的司宁宁去原谅。
司震南听她折磨说,误以为她心里还有气,还不肯原谅他,登时神情再度沉重痛苦起来,“宁宁,我……”
司震南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司宁宁打断了,“我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你说话,不代表我原谅你。”勒
司宁宁偏头看向司震南,她的神情很平静,与其说平静,又更像是冷漠。
也仅是那不掺任何情绪的一眼,成功抑制住了要说话的司震南。
“我只是很好奇。”
“……嗯?什么?”
“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司震南僵硬点头,“你说。”
司宁宁又舒了一口气,撤回视线看向远处天边朦胧的弯月,问出一直困惑自身的问题:勒
“身为父亲,会自己凌虐自己的女儿,或是纵容她人凌虐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何种心境?”
“是真的厌恶?还是恨?”
如果说七十年代的司震南选择漠视,是因为有私心,那么她在二十一世纪的父亲呢?
全球五百强,家财万贯,是,他也没有儿子。
可他已经离婚,想要儿子可以再婚,可是他没有,他洁身自好,身边从未有过其他的女人……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要那样对她。勒
“宁宁……”
司震南以为司宁宁还在说之前的那些事,欲言又止地想要解释,司宁宁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抹了一把脸掩去心酸,司宁宁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平静说道:
“我曾经站在你们的角度共情,可我越为你们考虑,就越为我自己感到难过。”
“我想了好多个夜晚都想不明白,那么可爱、那么小的孩子,双手奉上真心,满眼依恋,你们怎么能狠下心一次次践踏,一次次将她推开丢远?”
“爱也好,恨也好,大人们的纠葛也好……夹杂其中,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司宁宁自顾自地说着,看似是在面对司震南,可是又仿佛时间、空间交错变换,跟前坐着的不再是司震南,而是二十一世纪西装革履、面色疏离冷淡的司父。勒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再纠结过去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从小积压在心底的不甘和怨气,司宁宁从未像此时这样,毫不掩饰地宣泄出来。
也仅有这一次了。
关关不过关关过,过了这一次,她将永远告别敏感脆弱的自己。
过去给她留下了创伤,但过去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前方,是未来。
她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站在和父亲一样的位置上,她会成为那样的角色,但永远不会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司震南一直在寻找说话的机会,但是直到最后结束话题,他都没能开口说上一句话。勒
女儿没说要原谅他的话,但是说过会和他达成和解,但达成和解的前提是彼此保持距离,不要干扰对方的生活。
有必要见面的时候,他们会见面,没有必要的时候,就也不要强求。
这个结果没有达到司震南的预期,但也比他来时想得最坏的结果要好上许多。
尽管有些不尽如人意,司震南还是选择了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