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父母,乔杉月眼中折射出细碎的光彩,带着淡淡的哀愁和深切的思念,唇角微微上扬。
“这个。”乔杉月指着一张字条,“这是我和妈妈签的,在我15岁的时候。是最后一张,而且和结弦有关。”
上一次还是从郑源成那里知道了她的童年往事,但那些年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只有当事人最清楚。羽生结弦珍重的拿起它,问道:“可以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吗?”
“虽然我从8岁就一直和她念叨喜欢蘑菇头哥哥,但童年时期的喜欢往往是懵懂的,我又生性好强,说不定只是因为尼酱厉害才生出了崇拜心理。她替我小心守护好这份少女心思等我长大,14岁开始就有一些外国男孩给我正经送礼物示好了。妈妈觉得我也进入青春期了,说不定会在现实中结识志同道合的男孩子。所以15岁生日那天,她问我,是真的喜欢你吗?我考虑了很久,回答她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起你就会心动不已的喜欢。那还是她第一次朝我泼冷水呢,说了很多很现实的话。说什么可能你会变,可能你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可能都不记得我这个只出现过十来分钟的中国小姑娘。还说了光凭我这头傻愣愣的喜欢也可能没有机会接触你,毕竟那会儿尼酱是破过世界纪录的人了,我还在上高中。她几乎是把我这份感情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会石沉大海说出来了。她疼我,又怕我受伤,所以我们就约法三章,我从8岁喜欢你,如果到了24岁还没有任何机会渠道走进你的世界,就要放弃这份…幻想。”
是的,母亲当年用的是幻想二字,长大了回首来看。她清醒又慈爱,用成年人的眼光来看,自己这份年少欢喜是不会有善果的。可母亲不愿太早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到她眼前,24岁的自己,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想通了,也就走出来了。
“在此之前,我可以用一切办法向上爬,朝最高的目标前进。但到了时间,即使我再不情愿也要放下执念,不可以因为输了就自怨自艾。”三分之二的人生当作筹码来进行一场几乎毫无胜算的赌注,她可能是世上最疯狂的赌徒了。
“不会的。”牵起小姑娘的手,羽生结弦在手背上郑重的一吻,“我讨厌输,更讨厌让月酱输。”
他还要用往后余生来补偿自己的小姑娘呢。
“嗯…妈妈其实也是尼酱的粉丝哦,那会儿和我一起在家里看直播,妈妈被尼酱的幻化成花和巴黎散步道迷的死死的。她说这份艺术表现力肯定会在未来的奥运会上拿到好名次的。尼酱夺冠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在客厅里尖叫,爸爸还调笑说妈妈是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喜欢。只可惜,索契奥运后没多久,她就走了。”
那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冬季了,接到噩耗时她正在练琴,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四肢被空洞灌得满满的,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为什么呢?
年幼的她用这四个字折磨了自己很久。她歇斯底里的对肇事司机谩骂嘶吼,双眼通红,像只绝望的小兽。父亲将她死死的搂在怀里,她不甘的一拳一拳砸在他身上,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尖锐到震的耳膜生疼。可谁能懂她心里的痛苦呢?
她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人听她说小秘密,陪她探索未知领域。妈妈在她心里是不可取替的,是她一生的光啊。
母亲走后,父亲肉眼可见的衰老了很多,那双原本锐利精明的眼睛里满是疲惫,黯淡无光。强撑着处理公司事宜,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放在了赚钱上。父亲曾说,母亲是他的挚爱,爱人的离去之于他来说是万箭穿心的痛。她曾在吵架时提出过,不如我们一起找她吧。
那是她唯一一次见父亲哭,他无力的跪在地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的说:“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样说得有多伤心?你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啊。”
她错愕的站在原地,看到父亲鬓角的一丝花白,才惊觉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
在她的记忆里,他是撑起天空的巍峨高山,无论什么样的困境都可以轻松解决。小时候她坐在他脖子上,感叹原来高处的世界和她所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光景。在她的心里,他是她和妈妈的超人。只要有父亲,她就不会害怕。
可是,老天爷是讨厌她吗?为什么再一次夺走她的光芒?
有人说,人的一生太过顺遂不是好事,一朵盛放于温室里长大的娇弱花朵,怎么经得住暴风雨来袭的夜晚?那些突如其来的离去往往将人打的措手不及。有时候,一次转身,就是永别。父亲目送她出门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们都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面。
应酬后经历了长途飞行,结束连轴转的行程回到家时已是清晨了。他在浴室里摔了一跤,就这样毫无声息的走了。没来得及留下遗言,留下的,只有一名律师,他带来了遗产继承书。
古人说落叶归根,她把母亲的骨灰盒取了出来带回成都,将两人合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