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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看向祓神,问道:“那就定下啦?”
神灵颔首。
清禾眼睛亮闪闪的,开始在脑海中想象永雪城的景色,并且不许祓神剧透,非要自己推测。
“永雪城……应该终年是雪吧?那肯定很冷,而且城池整体为白色,植被很少,估计没什么其他颜色。”
清禾思忖,自言自语地对祓神说道:“你说我该准备什么衣服呢?虽说寒暑不侵,穿什么都区别不大,不过感觉还是色系搭配一点,比较好看。毕竟我还代表着您的门面嘛。”
在水遗岛是龙女,在永雪城她能做雪女么?
清禾想到有趣地方,忍不住因自己的新奇想法而哑然失笑。
“那我得穿白色系,蓝色系的衣服。”
祓神端看她如此活泼雀跃,便是无人应声,也能自娱自乐,便极自然,极随口地问道。
“凡人都是这般浮躁跳脱,仿佛嘈杂终日,永不疲倦么?”
清禾的思路此时已然发散到,琢磨怎么刻录符阵做个自动洗碗机,可以解放双手,不必次次都亲自施法。
她听到神灵言语,寻声望去。
祓神平静回望:“嗯?”
少女表情渐渐耷拉下来,像是耳朵垂哒哒的小兔子。
“您想要我安静,可以直说。”清禾委屈道,“我又不是那种明明打扰别人还振振有词的性格。”
奇怪的是,她说得明明如此诚恳,但祓神却没有半分愉快意思,瞥她一眼,不再开口。
“生什么气啊。”清禾委屈地嘀咕,“方才还会关心我精力足不足,现在又开始这样。”
而听到她这句话,神灵气质更凛冽几分,表情冷郁。
“您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清禾看着祓神,终究带了抱怨,“而且真的,您应该再细腻些的。”
祓神平静望着她,轻声道:“我所欠缺的并非细腻。”
“豁,您这是在自我检讨么?”清禾顿时不委屈了,一副稀奇看热闹的语气,来了精神。
祓神:……
清禾无辜地望着他:“怎么了嘛?”
“没什么。”
神灵心平气和道:“我就不该开这个口。”
“不说就不说。”清禾熟门熟路地选择搁置争议,“快来帮我看看,哪件裙子更适合永雪城。”
清禾的“试衣间”在魂丝殿侧殿。
当然,这个试衣间是她自封的。
魂丝殿整体规模在地宫中偏小,通体由无瑕白玉打造,殿中布满轻纱绫罗,在冰冷晦暗的地宫中,当真如璧玉般莹润明亮。
正如镇魑殿曾住着为祓神守灵的信徒,魂丝殿也生活着一群奇妙的仙灵种族。
——天蚕。
这群小仙灵是三界最擅长制衣的种族,天道打造地宫时,便选入了一批自愿侍奉的天蚕当制衣。
可惜万年前那场意外后,祓神大人本体纤尘不染不说,也对如何打扮骸骨毫无兴趣,因此这些小仙灵竟是万年未有事做。
对于本性为缝缝补补、吐丝织布的天蚕来说,这种待遇简直是酷刑。
在清禾进入魂丝殿前,天蚕已经将半座魂丝殿都蒙上了布。
所谓穷极无聊,大抵如此。
而祓神最初也没想起这群吃灰已久的小仙灵,还是清禾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抱怨,自己天天盖布料,舒适度属实欠佳,偏偏针线活又属实不行。
这才叫祓神想起来,自己是有一群专属裁缝的,最后便干脆随她使唤,总算叫一身本领无处发挥的天蚕有了渠道。
在天蚕的央求下,清禾时不时会去魂丝殿转一圈。
未必每次都是挑衣裙,偶尔也叫天蚕为自己做个枕头被褥之类的。
这一次,她软磨硬泡,可算将祓神拉来魂丝殿,帮她参考此趟出行着装。
天蚕对自己总被安排做这等杂事毫无怨言,甚至极其殷勤。尤其祓神在侧,更是个个飞得团团转,唯恐不能在祓神面前彰显出自己的灵巧能干。
此刻,这群洁白身躯透着淡淡莹蓝的小仙灵,正殷切地绕着清禾上下飞舞,吐出晶莹银线,勾勒出衬她身形的斗篷袄裙。
“水遗岛之行,也未曾见你如此重视。”祓神淡淡说道。
“我没想到我会有需要作为龙女出场的时候,也没想到您会和我一起去看海。”清禾平举双臂,令天蚕方便量尺寸,“现在有了经验,那当然要做足准备。”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总想给我穿一套礼服。”清禾说道,“就黑底红绸那件,您记得么?”
祓神稍微思索,似乎一时没想起具体是哪件。
“有流云松柏暗纹的那件,很漂亮,但是很厚重,我记得有十八层那么厚。我想单穿,天蚕又不许,我就没试过了。”
一说十八层这个夸张的数据,总算令祓神有了印象。
祓神微微颔首:“我有印象,那件乃是后土首封典仪礼服。”
“后土?是皇天后土的后土么?”
“嗯。”
原本说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清禾电光石火间忽然想起赤霄曾说过的一句话。
“后土之位,很重要么?”
神灵平静道:“后土是我妻之封位,暂时虚置。”
祓神,妻子,后土礼服……
清禾表情陡然凝重起来:“坏了。”
祓神不动声色:“怎么了?”
清禾皱眉:“天蚕仙灵里,是不是有暗恋您,或者蓄意陷害我的人?”
祓神试图理解她的思路:“你为何会如此想?”
清禾露出“这你就不懂了吧”的优越感表情。
祓神冷飕飕地盯着她。
“咳。”她正色,开始分享宫斗小课堂,“还是源自我家乡的某个故事。传说有个皇后想要陷害得宠的妃子,就让她穿上先后的礼服,皇帝对先皇后感情很深,看到后震怒,就把宠妃打入冷宫。”
清禾义愤填膺道:“心机,都是心机!不知道是谁这么坏,居然要陷害我!”
祓神道:“后土之位,自古虚置。”
“啊?”清禾茫然。
祓神重复:“那件礼服,从未被人穿过。”
这是什么思想回路?
她说自己被陷害,祓神说那是件新礼服。
这不是驴唇不对马嘴么?
“我说有人陷害我。”清禾强调。
随着她的强调,原本围绕她上下织布的仙灵已颤巍巍匍匐一地,生怕天道雷霆之怒。
“所以我才道,从未有过后土。”祓神皱眉强调。
清禾奇怪道:“那他们为何总是劝我穿这件礼服?”
祓神缄默少顷。
名侦探清禾摸摸下巴,自己推理:“您意思是不存在陷害,那换句话讲,就是他们本心如此认为——本心认为我能穿后土礼服,等于本心认为我是您——”
“是什么?”
祓神空荡黢黑的双眼,平静地望着她。
清禾感到仿佛有霜雪冬风扑面而来。
不假思索的推理,就这么卡在嘴边。
“……是什么呢?”
祓神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以为你早便有了答案,才如此得意。”
水遗岛她确实嚷嚷过自己为祓神新娘,但现在哪好意思直接说,天蚕觉得我就是你老婆?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总之是误会就好。”清禾果断道,“我去换衣服,您在这里等等我,记得帮我看效果。”
这是二人事先允诺过的事情,因此祓神道:“去吧。”
“好嘞!”清禾招呼瑟瑟发抖的小仙灵们和自己前往侧殿试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