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池,必然是破不了。
连一旁的辛兴宗都知道,已然开始皱眉低头。
辛兴宗也来看苏武,苏武也看去,两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对视,但没有话语。
谭稹已然跳脚在骂:“直娘贼,何以如此不堪一用?”
恼羞成怒,大概就是如此。
苏武还出言劝解:“谭相公,这新城之贼,还真不同旁处,颇为善战。”
苏武是真心之语,他甚至也知道,若是头前强攻清溪,想要彻底破城,必也是千难万难。
但谭稹听来,岂不就是讽刺?便是回头怒目看得苏武一眼,说道:“强军皆在你手,你却说得轻松……”
苏武倒也不在意谭稹的误会,便道:“谭相公,可从长计议也!”
人命就是人命,京畿之军的命,也是命,那城头之上檑木滚石,火油在烧,箭矢在射,城池攻不上去,白白死伤而已。
这事,怪不得京畿的军汉,怪不得个人,人家本就是泥瓦匠灯笼匠,人家在京畿之地,饭都吃不饱,何以指望他们能奋勇效死?
苏武是真劝,人家毕竟也是丈夫、儿子、父亲,也有家人在苦苦等候,没有必要的死伤,何必呢?
谭稹自是不听,转头就喊辛兴宗:“你去,你带麾下部曲速去,驱赶军汉向前!”
这是要辛兴宗去做那心狠手辣之人。
辛兴宗无奈,只得得令而去。
也不知道辛兴宗会不会偶尔也后悔……后悔自己昔日的决定……
辛兴宗打马去也,不得多久,就出得两千来人,开始驱赶军汉,手段自也狠辣,熙河兵是真要杀人,杀人不眨眼。
还别说,真有点效果。
一时间,本来已经有些散乱的阵型,陡然紧密起来,不知多少京畿军汉被赶到城墙之下,密密麻麻。
也有人还在爬墙,奈何就是不能上城站稳脚跟。
更多之人,都在城下挤作一团,城上的箭矢滚石,又哪里会吝啬……
唉……
苏武看得叹气……
转头去,不看了,生在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真是悲惨,是造孽。
也想历史上童贯伐辽之大败,那些军汉,被辽人杀的也并不多,竟是还有许多人是被自己人踩死的……
所以说,百姓、普通人,是不能用来责怪的。
时代之悲哀,历史之失败,归根结底的责任,一定在精英阶层,在统治者,一定不在百姓,也不在军人。
辛兴宗在奋力驱赶,这城池能破吗?
显然还是不能!
谭稹跳脚在喊,左右在呼,骂骂咧咧,愤怒不止……
直娘贼,傻屌,蠢豚,米虫……
那脚步跳来跳去,撕心裂肺骂着骂着,谭稹也累了,转头来看苏武。
苏武沉默无言……
“谭相公,鸣金吧……”苏武这没有看笑话的心态了。
这还是内部战争,这若是外部之战,苏武可以想象,此时此刻,哪怕是进攻方,大军定然早已开始逃散……
谭稹转头慢慢走来,落座,又看一眼苏武,莫名问了一语:“苏将军何以破城?”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许多,苏武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谭稹再问:“是因为你带的兵马都精锐,我带的兵马皆不堪,然否?”
苏武答案太多,却点头一语:“然也!”
谭稹无力摆了摆手:“鸣金吧……”
那早已等不及的令兵,飞奔就去,鸣金之声,立马就起。
不知多少人如蒙大赦,潮水在退,最有感触的,莫过于辛兴宗,他在阵后,真是长舒一口大气去……
谭稹忽然也问:“何以强军?”
苏武看着谭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有许多,一时间,又从何说起?
谭稹再是一语来:“苏武,我若执掌枢密院,定然重用于你,倚为心腹!”
这是橄榄枝,是谭稹最失望最失落的时候,抛出来的橄榄枝。
苏武无奈一语:“人心之道,便是如此,我若此时应了谭相公,天下之人,如何看我?麾下军汉,又如何看我?此,军汉之所念也,军心之所在也!”
谭稹叹了口气,又问:“若是初见,见童枢密,我谨小慎微以对,是不是一切自用不同?”
此时再看谭稹,苏武其实有一种可怜他的感觉,奈何,政治不是玩笑。
苏武挤出笑脸来:“谭相公当是知晓宋辽之事,若真是让谭相公领兵去收燕云,谭相公心中当真不忧愁?”
不想谭稹一语:“若是有你为我之心腹,我当真不忧愁!”
苏武一笑:“相公高看我也!”
谭稹叹着气,起身看了看那潮水而退的场面,看着四处乱哄哄的场景,叹息一语:“新城,你来吧……”
苏武起身:“那明日……我就来了!”
谭稹点点头,浑身上下,皆是失落模样,却是又来一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苏武啊……你啊,终有后悔之时。”
苏武笑着点头:“时也命也,左也好,右也罢,非人力所能谋。”
“傻啊!”谭稹还是叹息。
“许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苏武也答。
“哼哼……年轻好,说起来,我也还算不老,也还年轻……”谭稹笑着,笑出了某种蛰伏。
“预祝谭相公前程似锦。”苏武拱手一礼。
“哼!”谭稹转头就走。
一旁刘延庆,皆听入耳,也已起身,与苏武拱手一礼之后,便跟着谭稹而去,快步去追。
苏武也回了一礼,点头有笑。
我来!
苏武起身走到将台头前,左右去看,那壕沟走向,看城墙高度,看许多事……
看得许久,苏武下了将台,上马归营,不得多久,数千骑兵,分了几部,绕城在奔。
先防备一事,防备城内之贼趁乱出城袭营,怕的是谭稹营寨被袭,怕谭稹炸营。
第二件事,大帐开会。
诸多军将济济一堂,苏武开口就问:“明日攻城,谭相公把战事教在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