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麟!
苏武把目光转过去,眯着眼上下一扫,就看那韩天麟就站在头前,怒气冲冲瞪着他苏武,仿佛只要谭稹一声令下,这厮立马就要上前与他苏武搏命一般。
那谭稹还在激动大喊:“拿下拿下,来人速速拿下去脊杖!”
局面一时间倒是有些乱了起来,刘延庆连忙上前去说:“谭相公息怒,息怒息怒,是苏将军着实没见过世面……”
刘延庆又连忙转头来与苏武说道:“苏将军,快快,来与谭相公好好说项!”
却是那谭稹哪里还理会刘延庆,正愁找不到机会,若不是苏武如此藐视上官,还真不好用硬手段,此时既是如此,自当好一番脊杖去,如此好解前些日子的心头之恨!
两浙路制置使相公,拿到把柄,要脊杖一个军汉,在这大宋朝岂不是手到擒来?
只看得帐外进来几个铁甲汉,谭稹立马一指苏武:“就是这厮,拉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陡然间,就看寒芒一闪,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得哐啷一声,刘延庆闻声立马转头来看!
瞬间,刘延庆是看得目瞪口呆,人都吓坏了一般!
只见寒芒之后,血光一闪,是那苏武!
苏武拔刀暴起,一步而去,那韩天麟下意识抬起手在空中去摆,却是手才摆动一下,那惊恐万分的双眼便随着一颗人头飞出了肩膀之外……
就看那人头飞去,热血从那肩膀中间喷涌而起,直冲大帐顶棚而去,可见人的血压之高。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呆住了,目光里,皆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
冲进来的几个铁甲军汉,本真要拿人去脊杖,此时也是呆愣当场!
就看那喷涌而起的热血,从空中洒落,不知沾染在多少人身上,苏武身上也是血红一片。
头颅滚落在地,就看那苏武俯身而下,把头颅拿在手中,便是朗朗开口:“京西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私自劫掠朝廷大军钱粮,视同谋反,就地正法!”
只待苏武话语喊完,满脸是血左右一看!
谭稹才反应过来,抬手再指苏武:“大胆,放……”
却是苏武右手持刀,左手提人头,转头去一看那谭稹,谭稹目光里就是胆怯,身形也不自觉往后退得一步,两个词,说出了一个半,戛然而止。
显然,这谭稹何曾见过如此杀人?更别说战阵厮杀了,他以为什么打仗?什么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物?
他以为满座众人,苏武不敢如何?
他以为这大宋朝下,一个贼军汉,不过是任人拿捏之辈?
再看全场,谁人说话?
没有!
却也有,辛兴宗已然站起,喝问:“苏武,你岂敢如此?只道我等怕你不成?”
苏武再转身,转得不快,慢慢转去看向辛兴宗:“摇尾乞怜之辈,也敢狺狺狂吠!”
满座之中,还真就是辛兴宗真有几分胆气,上前一步:“苏武,你在此暴起杀人,可想过后果吗?”
“后果?”苏武环视一周,说得一语:“你们一起上,且看某如何从这里打杀出去!”
苏武一语,就看身后,鲁达与武松,腰刀也拔出来,紧握在身,架在身前!
武松抢来一步到苏武身边,面色狰狞一语:“谁来!把你们都杀了!”
辛兴宗来不来?
辛兴宗下意识里也拔刀,众人都在大帐,都只有腰刀,也都未曾穿甲胄,着实没有料到今日会有这一遭。
拔了刀的辛兴宗,看了一眼谭稹,脚步上前就迈,一步迈去,好似大步,却又好似往后缩了缩,小小一步落地。
便是也左右在看,大帐之内,人着实不算少,竟是旁人皆不拔刀,皆是目光里闪烁不明。
辛兴宗不来!
李明来不来?
苏武目光还在环看,他要么光明正大慢慢走出去,要么打杀出去,万万没有那种夺门而出的事!
李明不与苏武目光对视,也不来。
周信来不来?
已然不必看了,更不来了。
还有王义,吴秉彝……
这些人,苏武其实都认识,昔日随高俅在梁山兵败,苏武一军护住大营钱粮,给他们发路费,把他们送回家去。
说不了是不是故旧人情,也说不了是不是胆怯无能,只道此时此刻,这些人当真都站在当场动也不动。
那进来的几个铁甲汉,见得将军们都不动,那更也呆愣不动。
刘延庆看得苏武杀人,本是一脸紧张,心中已然觉得大事不好,却是看得此时陡然都冷下来了,才再有反应,连忙开口:“诸位诸位,冷静冷静,万万不可军中火并啊……”
火并不火并,辛兴宗也是一脸急切,再去看谭稹,这事可怎么弄?
谭稹正在吞口水,显然,真是吓住了,这浑身浴血的匹夫苏武,真是疯癫了,失心疯了,定是失心疯了……
苏武又看一眼辛兴宗,他知道,这个大帐里,就辛兴宗还算堪用,便是再问一语:“辛将军莫不是要与某火并不成?”
武松闻言,立马又转一步,站在苏武面前,面对辛兴宗,目光之中有火在喷,只待这厮敢说一句火并之语,定是要上前杀人去。
鲁达自是护在苏武身后,背对苏武看向众人。
辛兴宗答了话语:“苏武,你如此行事,到得东京官家当面,便是谁也护不住你!”
“公道自在人心!”苏武一语说来,竟是慢慢收刀入鞘,再用腾出来的右手抹了一把脸上血迹,一语:“走!”
说着,苏武迈步出大帐,鲁达武松随行在后,满场众人,皆是不动。
刘延庆连忙躬身一礼:“谭相公,此番失礼,都怪那苏将军年轻,此事,还当禀奏枢相定夺才是……”
便是躬身一礼之后,刘延庆连忙也往帐外去出。
再看帐内,谁都没说话,辛兴宗一语来言:“相公,当命人缉拿于苏武才是!”
谭稹好似恍然大悟,苍白面色上颤抖几下,话语也是颤抖来说:“对对,快快,下令缉拿那苏武!”
辛兴宗连忙出门去,苏武已然走出二三十步,他看得一眼苏武背影,便要左右呼喊!
却是又起犹豫,从苏武背影看出去,能一直看到营寨门口之处,一队重骑,千余人之多,已然拢聚在一处。
旁人兴许看不懂,辛兴宗岂能看不懂?这是什么架势?
营门本是大开,那彪重骑进来,三四百步,定是瞬间就到……
那就真是军中火并了,只待呼喊而起,那苏武必然杀不得,那彪骑兵定就冲进来了。
若是未发生营帐之内的事,辛兴宗打死都不信这彪骑兵敢冲自家官军营寨,却是那营帐之内的事发生之后,辛兴宗打死也不信,这彪骑兵不敢冲击自家营寨。
便是那苏武,进来之前,定就想定了今日要杀人,准备得妥妥当当。
何以大宋朝,竟会有这般的军将?
真是疯了!
一个军将,岂敢做这般的事?
显然,定不是这军将之为也!是那枢相之谋,是那枢相之意!
辛兴宗犹豫之间,叹得一口气去,这该如何是好?
只看此时,辛兴宗身后,大帐之内,所有人都出来了。
那谭稹自也在众人护着出来了,便问:“怎的还不下令?”
辛兴宗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之间上前拱手,他话还未说。
谭稹激动不已连连在喊:“快拿此贼军汉,快快快!”
满寨八万大军在手,那苏武已然远去百十步了,必是不能近前再冲回来,此时谭稹岂还能怕?
终于容得辛兴宗说话了:“相公,若是拿人,怕是要起两军之火并……”
“什么火并?”谭稹愣愣一问。
众人其实都看到了,苏武当真是有备而来,唯有谭稹看不懂。
便是辛兴来答:“相公远看,那苏武此来就是为了杀人,备了骑兵要冲营,若是我等聚兵,只待马蹄一起,寨门大开,片刻就到中军!何以苏武敢如此?”
谭稹自是远眺去看,岂能还看不明白,便是一语:“童贯,老贼欺我太甚!”
便是谭稹也看众人,好似在问,敢不敢与老贼打一场?
众人皆不对视,这怎么打?且不说什么将来如何去担罪责,那苏武如此来,定是童贯授意,那骑兵冲过来的时候,只怕兵都没聚起来。
若真奋战而起,那童贯岂能没有更多后手?莫不是真要北路军八万余人,与南路军七万余人,在这杭州城外火并而起?
那杭州城里的贼人冲出来,又该如何是好?
别人疯了,咱们可不能也跟着发疯,那真是不可收拾的境地!
“欺我太甚,欺我太甚啊!”谭稹脚步在踱,话语连连。
辛兴宗连忙说道:“相公息怒,息怒息怒,此番争端,不在此处也,只在东京!”
谭稹立马点头,歇斯底里在喊:“对对对,在东京,在官家,磨墨取纸笔,我写奏疏去东京,我要告到官家当面,我要与相公们都说去,老贼老贼!”
喊声很大,百多步外,苏武还能听见,也转头去看了看,便是一笑:“无胆鼠辈,还来上阵掌军!”
刘延庆只得苦笑,他只看一眼寨门外的那彪人,也就知道自己是被苏武忽悠了,头前还当真以为苏武是来说项,是来道歉……
原来,苏武一开始,就不是这主意。
“唉……苏将军呐,你可把我这老头吓得不轻……”刘延庆无奈之语。
苏武笑着来答:“怪我怪我……刘总管恕罪才是……”
“我倒是无甚,此非恩相之意也……”刘延庆这么来说。
“倒也不一定……”苏武却如此一语。
“嗯?”刘延庆很是意外,他一个官场老油子,岂还会不到上司之意?他不可能会错恩相之意,恩相就是派他二人来大事化小的。
这回倒是好,大事化得更大了。
苏武却说:“想当初,万军阵前,枢相连天子圣旨都敢忤逆,怎的而今,就变了呢?人呐,是变不了的,只说他老了,多思多虑多忍,如此而已。”
人,就是这样的,许多事,他想干,他又好似不敢干,真有人帮他做决定,真帮他干了,他也不一定会多么气愤,兴许心中也是一种畅快。
苏武拿捏住了这种心态……
童贯为何会多忍一番,大概不仅仅是考量朝堂与天子,还有一点,便是也怕干不成,八万军中,要斩军将,岂能轻易做得到,还有谭稹必然也会庇护。
童贯也还在为大局考虑,怎么能敌军之前,若真的南北两军起冲突?若是真起大冲突,这还如何平定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