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治总该过问两句。
不过,这份巧之又巧的赠礼并未让李治觉得是他的女儿出了什么问题,也就是在这等亲子共处的时候,拿来当一句“兴师问罪”的理由。
凭什么韩王能得到赠礼,反而他这个做父亲的要落在后头了?
这就过分了。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婴孩在看到面前移动物体时候的一挥。
要不是李治躲得快,这一下大概要往他的脸上落结实了。
在场的宫人极力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口的样子,全当没瞧见这场面。
李治混不在乎地一笑,“要不怎么说她聪明呢,明知道我不会对她这个小功臣还手的。”
“这哪里是陛下体恤功臣,”武媚娘道,“是陛下今日心情极佳罢了。”
所以也就放任女儿肆意妄为的举动了。
武媚娘没有说错,李治的心情确实不错。
籍田礼上韩王的一番表现,让他顺理成章地为武德功臣追封,甚至没给长孙无忌等人开口的机会。
这是这几年间自摆驾万年宫后,第二条没给他们任何一点置喙余地的决定!
这出追封所给出的名位看似不重,但在此追封之下——
他想扶持上位的妃嫔能从中受益,武德功臣的后裔能承蒙他这位天子的恩德,为图生存的韩王能彻底站明立场,长孙无忌等人也能看到他想要亲政的决心。
说是一箭数雕也不为过!
个中影响尤在发酵之中。
李治毫不怀疑,他早年间希冀却未能达成的群臣上表谏言,达成真正的太平之治,或许能有希望慢慢实现了。
现在就看他的那些臣子中,到底有几个胆大货色了。
总得先有那么几个出头之人,来突破长孙无忌的垄断。
另一面,西域那头传来的战报,既是对大唐边境的危机,在他看来,同样是一次机遇!
以李治看来,这可并不仅仅是外患在前,逼迫长孙无忌先在内斗中停手。
见李弘眼巴巴地凑在他的腿边,表现出了对他的亲近,李治干脆也在这幅展开的地图上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将小儿子揽在了怀中。
他摆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去,这才抬眸朝着武媚娘看去,“媚娘你来看这儿。”
比起道、州划分细致的中原地区,西域边陲的各种着笔,便显得稀疏很多。
当这张地图的尺寸不小之时,也就更是如此。
武媚娘顺着李治伸手指去的方向看去,见他伸手指向的,正是其中金莎山以南的位置。
这里是西突厥分支所在。
说起正事,李治的声音一改方才叙天伦的温柔,倏尔冷了下来,“我当年登基之时,何止舅舅觉得,我还是个不能掌权的孩子。就连西突厥降将阿史那贺鲁也觉得我好欺负,悍然凭借着西突厥部落兵力叛我大唐,寇略边境。”
他话中肃杀之意,以武清月这个旁观者看来,大概率是冲着阿史那贺鲁去的。
阿史那贺鲁此人的大唐右卫将军和瑶池都督府都督官职,都是出自于唐太宗李世民之手。
可在李世民过世后,他觉得李治软弱可欺,自己掌控西突厥的时机到了,直接在永徽二年发动了叛乱。
然而让阿史那贺鲁未曾想到的是,李治表面的温和底下,依然是骨子里的强硬派作风。
李治一面发动了三万府兵和五万回纥骑兵征讨贺鲁。
一面,他借用西突厥内部真珠叶护与贺鲁之间的矛盾,调派大唐名将程知节(程咬金)与苏定方配合作战,给了贺鲁以迎头痛击,在去年便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这一点武媚娘是知道的。
“好在现如今陛下已告诉他,今时之大唐仍不可欺。”
“不错!”李治眉峰一扬,“眼下西突厥各部中,处月、处密部落均已平定,故而早前我下诏划分此地为二州,行分而治之的法子,遏制贺鲁将其重新团聚在手。”
“程将军与那真珠叶护配合越发默契,若能继续增兵,阿史那贺鲁此贼不过瓮中之鳖而已!”
“可惜,这场平乱中还多出了点新的波折。”
李治话说到此,将手指慢慢地指向了西面。
那里,正是新崛起的大食所在。
“大食发兵忽然攻灭波斯,甚至继续引兵东进,侵吞昭武九姓之地。”
一个敌人西突厥在北,一个敌人大食在西,看起来是有些两面受敌的意思了。
不过武媚娘并不难瞧见李治此刻的神情,他先提西突厥后提大食,不像是因身陷困厄而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