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采乔这才看得真切,只见这少女不施粉黛,但一对浓密的粗眉,双眸如冰湖含烟,是个极秀丽清雅的少女,瞧来不过十六七岁,面色举止却云淡风轻,甚是从容,加之她又不费吹灰之力赶走了泰山派二人,王采乔顿时对她敬若仙人,不由自主道:”妹妹,你长得好俊,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女听她问得如此直白,不禁微微一愣,道:“我从南边岛上来,这是第一次踏上大陆。怎么,你们中原人都这么爱夸人么?”。
王采乔摇头道:“不,我可从来不夸人。是你长得太美,我初次见你,似乎若是不夸你的美貌,反倒显得刻意而为”。那少女咧嘴一笑道:“在岛上的时候,大伙儿在我面前都低着头,目光不来瞧我,我还当自己长得很丑呢”。王采乔莞尔道:“他们瞧你,是因为你的美貌,他们不敢瞧你,更是因为你的美貌”。
那少女微笑不语,右手托鹰,便自登入石室,见到躺在干草上的雷秉,说道:”原来你还有一个同伴,是个男子,是你的丈夫?“。王采乔脸上一红,摇头道:”不是“,便将前因后果,以及和这鹰的一番瓜葛大概讲述了。
那少女皱眉道:“我这鹰性子甚是好强,它和那大蛇斗,自有克敌取胜的法子,你们何必横加干涉?偏偏这畜生又很重义气,你对他好,它便千方百计来报答你,以至于错上加错,如今弄成个独腿鹰。罢了,瞧在你们也是好心的面儿上,我留些干粮和药品给你们,水你们自己上湖里打去”,又把那鹰抚摸,自言自语道:“畜生,我偷偷地走,便是怕你也跟来,你偏偏要跟来,弄成如今这个模样!”。当下将东西一放,便站起身来。
王采乔惊道:“妹妹,你要走?“。那少女道:”可不是么?“。王采乔大急道:”你一走,那两个泰山派的人必又回来害了我们的命。好妹妹,你救人救到底,等他病好了,咱们走得远了,你再离开“。那少女摇头道:“我从来只孤身一人,不愿和人同行”。王采乔听得心头一沉,却也留她不得。那少女自将那鹰往怀中一抱,便往石阶踏下。那鹰却嘶叫一声,扑落地上,往雷秉身上靠来,又回头望着主人,嘴中呀呀不断。
那少女骂道:”畜生,你又给自己找了个主人吧?“。王采乔忙跟着道:”我这同伴待这鹰可好,饿了好几天,自己不吃,也要先把这鹰喂饱了“。那少女叹了一声,便坐了下来,说道:”也罢,你先给他喂些东西,他若还能活过来,我护送你们离开此地,大伙儿再分散“。王采乔大喜,撕了馍,用清水泡成糊糊,撬开雷秉的嘴,用水冲了七八口。又出去拣了许多柴火,树枝,干草。将树枝和干草摊在地上做了三张床铺,又燃起一大堆篝火,屋子里顿时温热亮堂。
是夜王采乔方才落得个安稳觉,睡得甚熟,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那少女轻声问道:”你醒了?“。王采乔顿时惊醒,只见那少女将雷秉的头揽在怀中,左手拿水喂他。雷秉喉头咕咕作响,双眼半睁半闭,甚是迷离,突然双眼一亮道:”啊,是你呀“。那少女皱眉道:”怎么,你见过我?“。雷秉神智仍是散乱,嘴角带起微笑,含混说道:”唔“,仍是虚弱,双目一闭,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雷秉正正经经醒了过来,那少女替他换了药,又喂他吃了几粒丹药,便问道:”昨天晚上你说:“‘是你呀’,难道你见过我么?“。雷秉摇头道:”只是和我见过的某个人眉宇间有一点相似,我神志不清,把你当作她了。你又是谁?王大姐呢?“。王采乔心道:”瞧来他思念阿桃太甚,昏迷之中,见着个美丽的女子便当成是她了“,便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对他说了。
雷秉长出一口气,又十分惊讶道:”小妹妹,你这样小的年纪,真那么容易就赶走那两个泰山派的人?他们剑法可不低,那年龄长些的我还勉强对付,那高个儿年轻的我便斗不过他“。那少女并不辩解,只道:”我姓冯,名叫萍波,你们叫我冯姑娘就成,别一口一个妹妹,我听不惯。你既然活过来,我带你们走出这岛湖,找到最近的城镇,人多的地方,他们总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
王采乔急道:”他左腿重伤,又才刚醒来,怎能走得?“。雷秉也道:”这条路我走过的,方圆两百里内哪有什么人烟,我们又没有马,我这一条伤腿,一天怕挪不动几里路,反倒更耽误姑娘行程“。冯萍波皱眉道:”那你说到底如何?难不成我要护你们一辈子么?“。雷秉道:”那也不必,我料定那两个泰山派的人必定不会真走,大半便埋伏在堤岸旁等着姑娘离开,他们好来杀人。姑娘只要将这两人杀死,我们自然不再缠着你了“。
冯萍波惊愕道:”我和他们也并非仇敌,你和我并非朋友,岂能僭越至此,提如此要求?“。雷秉连连点头道:”我料冯姑娘宅心仁厚,必不愿戕害人命。不过那二人是先来杀我们的,理亏在先,你尚且顾念他们的性命。我和王大姐二人乃是被加害的一方,你岂忍心眼睁睁看我们遭恶人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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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萍波摇头道:“你这话好没道理,我若真要眼睁睁看你们遭戮,早一走了之,还和你斗这许多嘴?”。
雷秉道:“深感冯姑娘大恩!只是救人之事,不救则已,救便救到底。若是唯唯诺诺,勉勉强强,犹犹豫豫,不过是安慰自己良心,岂是真的救人?姑娘若是真救,便听我来安排”。
冯萍波惊道:“你好无礼,你有求于我,倒要反客为主,要我听你差遣?”。雷秉道:“在下说话坦荡直率,正是这个意思。我向来不屑苦苦哀求之事,冯姑娘愿救便救,若是不愿,这就请便。我有匕首在身,大不了到时候我先亲手刺死了这位王大姐,免得她遭泰山派禽兽的凌辱,我再一刀插进自己胸膛”,索性把眼一闭,又躺了下去。
冯萍波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有骨气,那依你说,该当如何?”。雷秉又翻起身,大喜道:“姑娘这样问,我二人性命无虞了。难怪我爹常说,相由心生,长得美丽的女子,纵然面上冷如冰霜,心肠必定善良柔软。这话说的岂非正是冯姑娘,可谓三点全中!”。冯萍波面含浅笑,不再言语。雷秉知她允诺,当下大喜,趁热打铁说道:“王大姐,有冯姑娘在,料那二人不敢来这岛上,咱们下去,在树林里搭个好棚子来住”。
这正是隆冬腊月,天寒地冻,童壳唐固所杀那马还剩下大半,并未腐烂。雷秉不忍食它之肉,便道:“岛上食物甚少,二位便吃这马肉,那边有一条鹰兄弟啄死的大蛇,我去拖来吃”。
冯萍波笑道:“这里山清水秀,湖里的鱼必定美味,何须吃那些腐肉?”,便扯下一根柳条,提剑来到岸边,踏上一截原木,右足在水上一蹬,瞬时前行数丈,往湖心划去,直将雷秉瞧得目瞪口呆。隔不片刻,冯萍波提了满满一柳条的拃长小鱼回到岛上,王采乔拿来烤熟分食,确然鲜美无比。
如是又过了七八天,雷秉休养极佳,腿伤已好了大半。这一日思忖:“我纵然痊愈,也敌不过那唐固,难不成真个缠着冯姑娘,让她把我送回华山不成?哎,技不如人,可悲可叹!”,心中实在犯难。这时突听王采乔叫道:“哎哟,他们果然没走!还多了一个帮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见堤上三人,其中之二正是童壳唐固,另一人面色紫红,老气横秋,面色不善地地盯过来,正是泰山派掌门裴圣章。
那少女径自行到石屋之下,仰头道:”那泰山派二人是你的仇人?他们走了,你可以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