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相邀,理应是不能推辞的,不过近期COA临近,全国的老师都会陆陆续续抵达汉市。”
“咱们汉市也就这么些人,根据官网的注册统计,真的没办法抽出空来!~”方子业回得委婉。
方子业自己的午饭都是在高铁站里就和了快餐,真的陪不了陈宇民。
陈宇民道:“COA期间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也就不用方教授你多费心了。”
“其实我来之前,都没想到会接到电话的。”
中山系医学院固然非常不错,可陈宇民教授放眼全国,真的相当普通,如果没有中山系医院教授的职务支撑,他也就是个普通的教授。
COA期间,像他这样的教授,基本上不可能有专人接待。
全国性质的年会,就是异样的照妖镜,从来都将势利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如果是某个省份的年会,有邀约陈宇民,那作为外省的专家,至少都会有专人陪同。
“陈老师,那还是会尽量安排好您的出行。”
“我们医院在酒店处有驻守的学生,还有本院的兄弟,如果陈老师您有需要,尽管联系。”方子业说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宇民就没再多废话。
按照常理,接送他的事宜,是轮不到方子业这样一个副高的,可能是这一次出现了其他的意外,才有了偶遇。
自己科室里的大老板如果到了汉市,方子业可能还会亲自接送一下。
……
去酒店的路上不是高峰期,但返程时,方子业就躲不开晚高峰了。
不过时间也还早,方子业一边慢吞吞地踩着油门,一边在群里面汇报:“师父,我大概六点整就可以赶到高铁站,张教授下高铁的时间是晚上的七点十五分,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看起来接送任务很简单,但来回的路上,会耽误很多时间。
袁威宏这会儿应该是在车上,所以并没有回信。
可邓勇教授却在群里面回了一句:“收到!”
“华西医院的张岳教授已经下了飞机,舒朗,我们这些上级暂时都赶不过去,你现在马上去接,好好给张教授解释一下。”
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赶不上堵车。
本来是邓勇要亲自去和张岳教授碰面的,但邓勇之前接了一个积水潭的教授后,就堵在了路上。
还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张岳已经落地,不可能让他干等四十多分钟。
舒朗快速回:“收到,师父……”
方子业看着群里面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升起,突然有一种生活气息蔓延全身!
他打开了车载音乐,播放了一条舒缓的音乐。
以前的方子业,接送教授,都是一趟就完事儿。
其他的时候,多是出去开会。
COA一年才举办一次,方子业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但想来,每次的COA,都是当地高校教授和研究生们的‘劫数’,痛并着快乐。
可这就是学术交流啊。
……
方子业的晚餐是吃了一盒热干面,临时垫了一下肚子,也留了一些,方便等会儿如果张兴泽教授邀请吃饭的话,他还可以跟着一起去。
关系这种东西,就是先来后到。
当年,张兴泽教授帮扶过方子业,相对于江保国教授而言,方子业就觉得张兴泽教授会更加亲近,必然会预留时间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是裘正华老教授和谷元东老教授会来汉市参会,那么张兴泽教授再怎么邀请,也不会在方子业的档期安排中。
高铁的出站时间比机场要快得多,七点二十二分,方子业就看到了张兴泽教授。
张教授还是这么随和,微胖的身材撑开衬衣,显得和蔼可亲,团脸团下巴,粗眉毛浓发际线。
不过,方子业在注意到了张教授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身边的一个哥们儿。
一米九以上的大高个,身材高大壮硕,背着包,微微弓着身。
“张老师!~”
“大哥好。”方子业不知道来人身份,索性以大哥称呼。
可让方子业没想到的是,那高壮的青年直接弯下了半截腰,声音脆亮:“方教授义父,我叫张波。”
“你可以叫我小波、小张……”
张波一开口,方子业就愣住了,在他隔壁的张兴泽也有些无可奈何。
“方教授,这是我的博士张波,性格有点调皮。”
“方子业教授。”张兴泽对张波道。
方子业可吃不准这位张波与张兴泽之间的关系,但调皮两个字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性”,初次相遇,能拉得下腰杆喊义父的,绝对是狠人!
“张老师,这边请,车在车库里停着。”
“您是先直接过去办理入住,还是先吃饭呢?”方子业没问对方吃不吃饭,直接开始安排。
“那就听方教授你的安排吧,我十点见个朋友就行。”张兴泽一边走,一边将皮包递给张波,并未让方子业帮他提东西,戒备心还是挺强的。
方子业马上道:“好的,张老师。”
“我们这边都预订好了的。随时都可以过去就餐。”
张兴泽对此处理得非常熟练老道:“别打电话了,也别去你们准备的地方,方教授你随便再找个地方就行。”
“我今天想清静一下。”
方子业听完,没有任何犹豫:“也可以的,张老师。”
张兴泽是院士,一直都是骨科协会的主事人,也就是去年才让位给唐福培教授。
可张兴泽即便是退了医学会的任职,在华国医师协会的骨科学分会,依旧是主任位置。
华国医学会是自主学术性组织,医师协会的骨科分会,则是官方的医师组织,依旧是当权者。
而且张教授目前的年纪不大,正是院士层面的当打之年,每到一个地方,都是被簇拥惯了的。
据方子业所知,张教授去了地级市,至少都是副厅级全程陪同。
方子业将张兴泽教授的行李装进后备箱,并将其请进车后座后,才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问道:“张教授,您一路上也比较累,我就选一个就近的鄂菜馆?”
“可以,我不怎么挑食,只要是中餐都行。”张兴泽说。
一路再走来,张波都比较“沉默寡言”,上车到了副驾驶后,他才偏头笑着道:“方教授,您累不累啊?您要是累了的话,我也可以帮着开车的。”
这张波如此建议时,脸不红心不跳,应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没事没事儿,你和张老师远来是客,怎么能让你开车呢?”
“而且吧,汉市的开车氛围其实并不好,你要是吃不准这里公交车司机的脾气,恐怕不太好上路。”方子业随意地选了一个话题,就把话题深入了进去。
张兴泽都来了兴趣:“这汉市的公交车司机,真这么玄乎啊?”
方子业道:“以前是这样的,张老师,那时候汉市的公交车系统还没收并,多跑多得,所以那时候的公交车司机都是用脚挂的档位。”
“其实我来汉市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见过特别凶的,可偶尔也几个司机会开得比较霸蛮一些。”
“我还以为现在的汉市公交系统,还是和以前差不多了。”张兴泽点头看向窗外。
“汉市的发展程度,还是比石市好多了,无论是基础设施还是经济建设,都要高了不止一筹。”
“方教授,你们这里的病源资源应该挺好吧?”张兴泽问道。
“还行!”
方子业听到张兴泽谈及宏观角度,便也根据自己的理解去分析:“张老师,其实是这样的,我们鄂省的地形复杂,特别是西北地区,少有平原,因此车祸发生率比较高。”
“所以,于我们创伤外科而言,就会累积更多的疑难杂症,而且我们鄂省的水系比较发达,一些皮肤病也就滋生得比较多,比如说寄生虫之类的。”
张兴泽闻言笑道:“山高水远,那关节炎也多啊?”
“你们这里的关节外科可不用担心病源数量的问题了。”
这是客观事实。
越是山高水险的地方,就可以发现更多的关节炎患者,即便是这里比较穷,但也有人会选择外出去治病。
这样一来,汇聚到汉市的关节病人数量,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了。
源源不绝。
“张老师,这个东西我不是很熟,目前为止,我对关节外科和运动医学的了解几乎为零。”
“从来没有接诊过类似的患者,不过筋膜炎的患者倒是经常遇到,比如说骰骨坏死啊之类的。”
“也多与爬山有关,属于慢性消耗性磨损……”
张兴泽听到方子业这么说,倒没有觉得方子业的见识不凡,只是证明方子业思考过临床、门诊之外的事情,有过这方面的视野。
“方教授,你对骨科的未来怎么看?”张兴泽忽然这么问。
“啊?”方子业愣了愣神,所有准备的措词都宕机了。
张波这会儿插了一句嘴:“我老师说,前面有段时间他去开了个会,说骨科的病都不致命。”
“所以骨科的DIP/DRG,还有集采系统,会优先进行推广,而且要非常严格地执行。”
张兴泽闻言骂了一句:“就你长了一张嘴,话多是吧?”
张波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了话,至少这些话,不应该现在就告诉给方子业。
张波低垂下头去。
方子业的双眉和额头开始紧皱——
所谓的DIP和DRG,其实都是医疗支付的新模式。
DRG(DiagnosisRelatedGroups,疾病诊断相关分组)基于真实医疗数据聚类形成的病种组合支付体系。
比如骨折手术,DRG打包收费10000元。如果医院用8000元就治好了,剩下的2000元乘以结余留用率就是医院的利润;如果超出10000元,超额费用就得医院自付(结余则留存)。
DIP(DiseaseSeverityandInterventionComplexityPoints,病种分值付费)是基于临床经验对疾病进行标准化分组的支付体系!
假设感冒的分值是80。
假如每个分值100元,医保按照80的分值来计算支付给医院的费用。不管你用多少,医院从医保得到的支付就是8000。
两者总结下来,可以用以下十六个字形容——
结余留用,超支分担。
超支不补,结余留用。
方子业对这方面了解并不多,他之前去了疗养院,现在刚回来中南医院,中南医院里的毁损伤保肢术与功能重建术,目前都没有形成标准的国际编码。
因此,方子业接触的患者,大多没有具体的权重分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