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亲我一下(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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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此前便欠下巨额赌债,再加之她以前仗着刘师爷,做了不少的阴司事,不仅断臂未得疗愈,还正式得知了自己此生不能出监牢的噩耗。

她虽在狱中,却一直在打听着阮安的事,那些衙役说,她不仅得了救,霍侯还在同官吏交接职守时,特意叮嘱当地官员要对阮姓药姑多加照拂。

朱氏当然知道阮姓药姑就是阮安,这下她救了大骊战神,声名定会鹊起,等她再扮作老姑婆下山看病时,这诊金也不会少有人付。

估计在长安城,阮姓药姑都能有姓有名。

这妮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成了一代名医。

朱氏简直要气得吐血。

分别在即,霍平枭早已不在她的茅屋住,阮安一直没想好,他承诺给他的两个愿望该怎么去许。

她不是个贪心的人,况且霍平枭早就给了她一千两诊金,此等数额的金钱是她之前怎么也不敢肖想的,这是她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而她最担心的药田,霍平枭也派了专门的吏员去看顾打理,他们会定期预防火源,药农终于能够在那处采药。

顺带着,霍平枭还命人将杏花村的水利和耕具都修缮了一番。

眉山的那座断桥也被重新架起,山民来往过路方便了许多,他们都很感念定北侯的恩德。

那日阮安站于崭新的索桥,她抓住缠绕着绳结的围杆,其上带着初春的冰寒,从她掌心渐渐传来。

她踮起脚,见潺潺流淙的溪水正向东流去,而瀑布的跌水正涤荡着崖壁壑石,不断地溅起水花。

周身被山野雾气萦绕,阮安的心潮,亦在随之跌宕起伏。

她又向西北眺望,却望不见那座繁华的长安城。

更看不见,她暗自倾慕的少年。

只听得暂在林壑歇脚的鹧鸪在哀啼,夹杂了些离人的愁绪和哀婉。

她终于知道了他的表字唤仲洵,但她却不能唤,纵是在心里也觉不配,甚至带着几分罪恶感。

阮安清楚,自己能再见到他的机会,只能称之为渺茫。

那日傍晚的天边高悬着晕红的残阳,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卑怯如草,她更没有像夸父那般能够逐日而奔的勇气。

她跨越不了黄、渭那两条大河,也知就算被炎日暴晒而亡,她也追不上他步伐。

可那日,她还是到了城门旁,下了车马,她因剧烈的奔跑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心和肺都似要炸裂开来。

阮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酸涩的眼泪亦再不受控制,它们大滴大滴地沿着面颊往下淌,但她却可以拿适才的疾跑作为遮掩。

霍平枭乘于墨黑大马,一袭华衣弁服,俊美无俦,待看见她后,他为她勒马停驻。

阮安渐渐平复了心绪,走到他身前,也咬着牙,将那些涕泪忍住。

男人瞳孔的色泽因夕日而变得浅淡,褪去平素的冷蔑桀骜,反而带着浅且不易察觉的温和。记

霍平枭没看出她隐瞒的那些少女心事,只微微从马背俯身,尽量与她平视。

他看着她眼,低声问:“恩人可是想好了另两个愿望?”

瘦小的姑娘只摇了摇首。

莽然的劲风拂面而来,柔韧的蒲草在萌芽,可蒲草虽能被炎日普照,却断无逐日之能。

阮安觉得,她就像地上的草,与他隔着天地之差的距离。

金乌也对阮安很有耐心,它摇了摇尾巴,低低地嘶鸣,却不是在催促霍平枭,而是在同他们撒娇。

阮安蓦然抬眼,他又问:“那你来寻我,是谓何事?”

她将将调整好情绪,将那些翻涌的思绪都压下心头,唇角也强自牵抹出笑容,对着她爱而不得的少年,故作慨然——

“霍侯,小女名唤阮安,十三那年便只身闯剑南,研制的良方使蜀地百姓免受风湿之苦。”

“归州的妇人多不孕,可服下了我的方子后……”

“那地的节度使曾许过我厚俸,甚至要给我盖间庙宇……”

“外人虽唤我阮姑,但我并非五十老妇,霍侯曾许我两愿,望来日有缘再见,您能应下今日之诺。”

姑娘的外表温软娇小,可这番话说的,倒是带着侠肝义胆的豪气。

见她如此,霍平枭眼梢难掩桀骜,却微微怔了下,很快,他薄冷的唇边多了抹哂意:“好啊。”

许是因为眼前的小姑娘都倾吐了大义之言,霍平枭接下来说的话也文绉绉的,不似平素的冷淡,只会同人道出干脆利落的几个字。

“承蒙阮姑娘救命之恩,虽付诊金千两,不足为报,来日再见,霍某必将再报大恩。”

男人的话音郑重,阮安却提前在心中许下了那两个愿望——

一愿,定北侯得胜大捷,平安归来。

二愿,中原和平,再无战火,定北侯亦不必再去四处征战。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多兵士的性命都由他一人掌控,阮安知道,霍平枭的身上承载了太多。

那两个愿望看似与她无关,却又与她息息相关,她唯一能持的立场,就是身为大骊的子民,为他们保疆卫国的战神祈福。

许完了两个愿望,她看着残阳暮色中,一行人远去的身影。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在前世,这是她最后一次同霍平枭讲话。

亦不知,二人再见之时,她和他即将天人永隔。

霍平枭走后一月,阮安将手头上的银两都去当铺换成了银票,仅留了小部分供平素生活的现银。

近来阮安在药田采了不少珍贵的草药,这回她却不急着将它们拿去卖,铃医录也有很大的进展,只是她的字迹仍不好看,若是寻个文人代写,又怕泄露了她医录的机密。

阮安正忖着要不要请个先生,教她习习字时,孙也已熬好了她平素最喜欢吃的鱼粥,端碗进了室。

她闻到那鱼粥时,并不觉得鲜美,反倒觉得腥秽难闻,心口甚而有些泛恶心。

阮安耐着想要呕吐的,问孙也:“你用&记30340;鱼新鲜吗?”

孙也将鱼粥放在小案,如实回道:“新鲜啊,我一直用水将它们养着,下锅前还活蹦乱跳的呢。”

阮安颦了颦眉目,有些不想用下,只挥了挥小手,示意孙也将那鱼粥端下去。

这一月来,她寻好了一户靠谱的人家,那对和善的夫妇已将女药童收养,阮安也给她提前备好了嫁妆。

因为她发现,这女孩确实不适合学医,她不仅总会背错医方,也不喜欢钻研医术药理。

既如此,她也不强迫那女孩继续学医,各有各的路,况且医术若是学得不精,那可会是害人的。

阮安还特意嘱咐了那对收养她的夫妇,一定要给女药童在镇里报个女学,不能仅待在家里做女红。

孙也回来后,也提起了这个女药童:“阿姁你做得是对,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阮安提笔沾墨,又尝试着在空白的纸张练了练字。

还是很难看。

她无奈撂笔,故作严厉地问道:“你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赶快如实招来。”

孙也赧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将近两月前发生的事同阮安说了出来。

“你是不知,我就让她配了一次药,就是你研制的那个避子丸方,她记错了好几味药草不说,还跟附子汤弄混了…幸亏我将那些药丸都销毁了,我用了我的私银,弥补了那些亏空……”

这话一落,孙也抬首却见,姑娘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霎时变得惨白,甚而带了几分恐慌。

孙也以为阮安是生气了,颤声接着同她解释:“这十里八乡的,也没听过有谁怀孕,阿姁,你别生气了。”

阮安心中万分惊愕,只觉大脑“嗡”一声。

又想起她的月事已有两月未至,再结合着最近嗜睡畏寒的症状,心底那个可怕的想法也越来越确信——

她怕是,有了。

六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