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官兵也自是听见了百姓们的议论声,又知新上任的黎少尹经常暗查民情,规矩多得很,他没必要因为一根人参,在这件事上栽个跟头。
最后只得暗自咬牙,放阮安和阮羲进了城门。
等阮安牵着儿子的小手,进了城门后,低眉却见,阮羲的小肉脸上虽仍挂着两道泪痕,可那乌黑清澈的瞳孔里却没半分悲伤的神情。
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像她。
阮安很早之前就发现,阮羲简直就是个小笑面虎,他很讨人喜欢,可别人却不知,这小豆丁专擅示弱卖乖,利用旁人的心理博同情,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么小就有如此心机,倒是随了霍家的人。
霍阆素以心黑闻名,霍平枭虽为军将,却也是个极有心机的男人。
阮安不得不感慨,这血缘还真是件奇妙的事。
明明阮羲没在霍阆和霍平枭的身边长大,可这孩子却随了他阿耶和生父的某些性格。
见娘亲盯着他看,阮羲转了下小脑袋,嗓音清亮地问道:“外婆,我们是不是要去见那黎叔叔啊?”
男孩很聪明,在外面从来都不会唤她娘亲。
阮安从袖中掏出了块软帕,微微俯身给儿子擦了擦面上的泪痕,温声道:“不急,我们先吃顿好饭,再去见黎叔叔。”
长安适逢五月,甜馥的榆荚在夹杂着酒气的坊巷市集中盛飞。
京兆府廨坐落在光德坊的东南隅,阮安适才打听了一番,得知黎意方下午去了趟西市署,她掏了些银子,已经求人将她和阮羲到长安的事告知了黎意方。
黎意方仍有公务在身,阮安和阮羲便在西市署不远处的一家毕罗店歇脚,顺带和孩子看一看这长安城的风土人情。
小厮很快端来了阮安给孩子点的樱桃毕罗和清茶。
阮安此前从未来过长安,却觉这皇城脚下果然是不一样,不仅街道比嘉州的各个坊巷宽敞,道路的两侧亦种植着槐、杨、柳、榆等高耸葳蕤的树植。
青槐夹驰道,垂杨十二衢。
骊国盛行佛法,阮安稍一抬首,便可见远方朱红大墙萦着的那些高耸寺塔,单这一个光德坊,就林立着胜光寺和慈悲寺两个大型寺院。
天色渐昏,西市的街景也愈发繁华熙攘。
有许多衣香鬓影,浓施粉黛的姑娘们从旁嬉笑着走过,无人留意到扮成老者的她,和过分安静,似在思忖着心事的阮羲。
“笃——”
远方传来佛寺暮鼓之音,阮羲这时用小手拽了拽阮安的衣角,示意她往身前看去。
却见一个身穿品绿革带公服,戴折上巾,着六合靴的青年走出西市署,正往他们的方向款款行来。
男人的样貌生得骨秀修敛,气质清朗却不失为官的凛然,眉宇间带着股端方自持的正气。
人如其名,阮安顿时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应当就是与她虚构未婚夫人生经历一致的京兆少尹——黎意方。
作者有话要说:66个红包,崽崽是个白切黑,前方修罗场在向大灰狼招手手~~~
1引自《老中医余叨成叹“子鸣”症》
其余资料参考:《傅青主女科》
长安景描参考:《唐代长安词典》,《唐长安街道的绿化》,《论唐长安城的意象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