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姿垂下眼帘,指甲轻轻抠索册页“我就是觉得,每次有什么进展,发现什么线索,都是江炼和神棍在说,我从来都迟人半步七妈,你说江炼会不会嫌我笨啊”
冼琼花骂她“你又胡说八道,你干嘛跟这两人比神棍这一辈子,都在遇事解谜,人家当然比你经验丰富,至于江炼,不是说他是被况同胜训练来做事的吗,要的就是脑也快。韩信会打仗,萧何能治国,还不是刘邦做皇帝这俩再聪明,一个是你的三重莲瓣,一个是你”
她一时卡壳。
孟千姿却顺竿子爬了“一个是我什么啊七妈”
冼琼花瞪她,她却笑嘻嘻去拉冼琼花的衣服,无意间带倒身侧一堆本簿,有一本里头,一连滑出好几张夹着的照片来。
孟千姿捡起了看,那是一张合影,女的是段太婆,时年四十来岁,男的却是个英俊的年轻小伙子。
冼琼花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往歪处想“多半是你段太婆的助理,她每到一处,都会留影的。”
孟千姿哦了一声,又捡起一张,这一次,是三人合影,中间的是段太婆,右手边是个矮小干瘦的老太太,左手边却是个十七八岁的明丽小姑娘。
背面有字,写着黑苗蛊王及其传人阿木理音译。
孟千姿啧啧“黑苗蛊王哎,我段太婆真是,见过太多牛人了。”
冼琼花好奇“我看看。”
她接过那张照片,看了两眼就搁下了,正要说什么,像是忽然断片,过了会,又拿起那张照片,眉头渐渐拧起。
孟千姿心头忐忑“七妈,怎么了”
冼琼花说“这个阿木理,看起来挺眼熟的”
她忽然想起来了“当初,我着手安排人查过神棍在有雾镇的宅子,他的床头还是书桌上,放了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跟这个阿木理很像”
孟千姿心中一动“你是说神棍那个假想的女朋友她是黑苗蛊王的传人神棍知道这事吗”
冼琼花觉得她问得好笑“神棍知不知道这事,你该问他啊,怎么反来问我呢”
神棍没能接到孟千姿的这通问询电话,他出来逛夜市,压根就没带手机。
彼时,他正和况美盈坐在一家烧烤店外撸串,而韦彪被打发去给两人买酸奶。
吃得正欢时,韦彪拎着打包的酸奶回来,一人分了一个,又向况美盈说起路上见到的“美盈,昨天那瞎眼老头你还记得吗居然是个算命的。”
况美盈当然记得“他说我好命呢。”
又转向神棍“神先生,你说,算命的话能听吗”
神棍还没来得及答话,韦彪又插了句“我随口问了句多少钱一算,他说起步三百,三百这抢钱呢,人家五块十块钱就能算怪不得他穷成要饭的,一点都不脚踏实地。”
况美盈没吭声,倒是神棍怔了一下“三百”
“对啊。”韦彪愤愤,仿佛那老头已经把他的钱诈了去似的,“那些本来想算着玩的人一听,都骂他神经病。”
神棍追问“那他被骂,是什么反应”
“无所谓呗,就一副很清高的模样。”
神棍一颗心突突跳“他有什么特征没有”
况美盈答了句“瞎子啊,他两只眼睛里,长满白茬茬的翳,怪吓人的。”
神棍连串也不吃了,腾一下站起身“他在哪儿”
韦彪吓了一跳,下意识指向街口。
神棍拔腿就往那头跑,跑了一小段又回来“钱,钱,三百。”
韦彪赶紧掏了递给他,神棍攥着钱,直奔街口,近前时,果然看到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席地而坐,歪着头,似在打瞌睡,身下垫了块脏旧的看卦布,而布面上,有个空空的破瓷碗。
神棍一语不发,径直把钱投进了碗里。
那老头没动,却又近乎沙哑的声音飘了上来“客人看什么”
神棍说“看看我的命。”
那老头抬起头,圆睁着长满了翳的眼,端详了他好一会儿,说了句“半生漂泊,半世安稳,好命,长命。”
神棍舔了舔嘴唇“能看来历吗”
老头嗯了一声“姓什么”
神棍答了句“姓神,不不,姓沈。”
老头呵呵笑起来“你这不是胡说吗哪有姓神的沈家人万万千,也没你这号啊。”
说着,老头起身,摸起卦布,揣上钱碗,竟是要走的架势。
但这话没错,沈木昆,本就是“神棍”的谐音拆字,是他当年作为盲流要落户时,给自己起的、像模像样的名字。
他喉头发干,问了句“那我姓什么”
老头蹒跚着往外走。
神棍大急“你是不是葛家人传说中一世走江北的葛大葛大先生,你知道我本家姓什么吗我是被扔在一个小村口的,我从来不知道本家姓什么。”
葛大身子一停,顿了顿,重又迈步往前走,神棍听到,有喑哑的声音飘来“十豆穿衣衫,桔木伐倒来种杉,八百年岁一圣贤”
这是字谜。
神棍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十豆穿衣衫,是个彭字。
桔木伐倒来种杉,还是个彭字。
而八百年岁一圣贤
那老头的最后一句话幽幽传来“你祖上,姓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