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霄没坐多久,撂完狠话就走了。
鱼薇把他送下楼时,他少见的沉默,但走到一楼,在阴凉的门洞里,他慢慢停下脚步,转过身,扬起唇角,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懒懒的笑意。
不知他什么意思,但他似乎一时半会儿不想离开,只停在鱼薇身边凝眸看着她。
“你现在眼睛里能看见什么?”步霄忽然开口问道,尾音噙着笑,眼神却是深邃的。
“啊?”鱼薇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愣愣地回答:“能看见你……”
“没错,有什么事儿别自己扛着,你那小肩膀扛不住,”步霄看着她,缓缓说道:“我都在。”
鱼薇听到他语气从不正经渐渐变成正经,最后说那三个字的时候,眼眸深深地看着自己,那一瞬间,她没什么别的感觉,只想哭。
很多时候都是那样,受了多少欺负和委屈,狠狠咬牙,石头也能咽进肚子里去,可这时候只要有人对自己稍微温柔一下,眼泪就像是开了闸一样。
但鱼薇可以忍着,她暗暗下决心绝不要在步霄面前哭。
又说了一会儿话,他还是要走的,鱼薇扒着单元门的门框,只觉得指甲都要掐进门板里。
她看了太多次他的背影……她一次也不想再看了,话就在唇畔,可是她不能说。
很多真心话都像是从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莫名傻气和执拗,比如说,不要走、留下来、我想永远待在你身边。
这个时候,她眼里的天很白,地很黑,天地之间好像只有他离开的背影,他迈开腿朝着车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回了头。
鱼薇一怔,他走的时候还从没回头过。
步霄看见鱼薇果然还站在那里,缩在门洞的阴影里,心里想着,难道每次她都是这样看着自己离开的?
“鱼刺。”他转过身喊她,笑容耀眼得仿佛那一瞬间,全部的阳光都洒在他眼底,他的语气是难得的正经:“我再说一遍,有人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转过身,潇洒地朝后摆了摆手,表示再见。
上门找事的“恶人”走后,周家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徐幼莹怎么说也是个小学老师,又仗着丈夫在大学里教书,一直自诩家里是“书香门第”,夫妻俩都是为人师表的,乃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说出去从来都是受人钦羡和尊敬的,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骂过,可偏偏她自己贪小便宜这事的确被步霄发现了,满肚子又羞又怒的毒汁这会儿都要从五孔七窍里喷出去。
周小川看见陌生的叔叔走了,从房间里出来说想吃排骨,徐幼莹气得一把将抹布甩出去,骂道:“吃吃吃,你看你吃的,胖成什么样儿了!难怪人家说你像猪!”
徐幼莹虽然平日里宠溺儿子,但每当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喜欢把自己的怨愤全部朝着孩子身上撒,有时候周小川数学题解不出来,或是考试成绩不好,她照样能把儿子骂得哇哇乱哭,有时候更是恨铁不成钢地上手直接拧周小川的肉。
周小川吓了一跳,自从家里来了两个表姐之后,妈妈有了发泄的对象,很少骂自己的,他一时不习惯,“啊”的一嗓子哭嚎起来,脸上的肉都皱在一起,眼泪比黄豆粒还大。
徐幼莹脸色发白,一手把刚刚给步霄倒的那杯热水泼进水池,把烟头丢进垃圾桶,听见儿子哭声震天,用的手扭着周小川的耳朵,把孩子拎进房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哭,你哭够了再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