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客16(夜雨过后,长安宵禁,坊门)

怀璧 伊人睽睽 4729 字 9个月前

风若抱怨:“他也不留个口信,不知道我们担心他吗?那个真晏倾出来了,长安城里都在讨论这件事,各种猜测人心惶惶……他根本不在意吧?”

徐清圆低声:“许是时间太紧迫吧。”

……但时间已经紧迫到这个地步了吗?

徐清圆起身:“风若,我们去左府问一问吧。”

风若:“可是左正卿也因为郎君的事,被关押在府上。陛下不召见的话,他们都不能出府,我们也进不去啊。”

徐清圆:“……试一试吧,总不能坐等。”

风若:“……可是已经后半夜了,你真的不睡觉吗?”

徐清圆哪里睡得着。

但她不得不按捺下来——她睡不着,左明却还要睡觉。

这样苦熬着,又过了一宿,天刚亮,徐清圆便推醒风若,轻声细语地说服他与她一道出门去拜访左府。

她知道自己大约见不到左明,可总是不死心。

车马停在左府外,徐清圆坐在车中,风若去叩门。徐清圆安静等了一会儿,风若回来钻上马车,告诉她:“果然,我进不去。左府外面全是卫士,里三层外三层的。”

徐清圆若有所思:“朝廷近日不开朝会吗?”

风若一怔。

徐清圆望定他,轻声:“大魏朝朝会,五日一休,我算了时间,眼下远远不到群臣休沐的时候。大理寺审了这么一个严重的案子,案子涉及到了一国相国,也涉及到了前朝太子羡,一国之策科考更被讨论是否公平……这么严重的事,只有百姓在街坊间讨论,不见朝廷中枢给出的任何公文,抚慰人心。

“按理说,上朝的话一定会讨论此事。可是鸦雀无声……风若,陛下这几日,是不是没有开朝会?”

徐清圆垂下眼思量:“陛下是为了避免见一些人,还是想压下此事,还是另有筹谋?”

风若听得眼前金星乱转。

风若茫然:“你又不是一国皇后,你操心那些干什么?”

徐清圆无言以对。

她只好直白说:“我是觉得陛下和晏郎君做了交易,晏郎君从来不肯和我明说,我只能从种种蛛丝马迹中猜测。我如今有一种猜测,这种猜测需要知道,陛下是不是终于不打算忍林相了。”

她道:“多年来,多少人多少事都扳不倒林相,无非是陛下在保。可君臣之间的友谊从来和寻常人的友谊不同,君臣间的友谊会随着时间而消磨,多年来,韦郎君与我们,不都在等着吗?

“陛下若与晏郎君有了合作,有了协议……新的协议,我需要知道内容。”

她指挥风若:“你再去各位朝臣的家宅,打听一下是不是真的不上朝了。”

风若在傍晚时跑遍了长安,终于明确地回复徐清圆:大魏皇帝以旧疾为由停朝,何时再开朝会,没有明说。

多少大臣给递了折子说这不符合规矩,请陛下上朝。大魏皇帝暂时没有回复。

她心事重重,没有和风若多说什么。两人驱车回府,后续如何,徐清圆要再想想。马车在中途停得仓促,徐清圆被撞在车壁上。她掀开车帘,正看到风若抛下马车,翻身上了墙,向一个方向追去。

韦浮笑叹:“我便知道你不老实。”

“你是真了不起,竟敢走到朕面前。”

徐清圆轻声:“师兄若是觉得难办……”

“太子羡的妻子……

徐清圆咬唇。

风若很快回来,满脸疑虑。他告诉徐清圆:“我见到一个人骑马出城,很熟悉……很多骑士跟着他在宵禁前出城。”

徐清圆:“谁?”

这样的话,没有一位君主不喜欢听。

韦浮知道她是真的为此生气,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他亦愧疚,道:“我没有其他法子,所有人都会超出我的控制,只有那个真晏倾,是你夫君送来给我用的……那个人虽贪婪无知,却是我能找到的不会被林承收买的唯一一人。

风若见他依然不快,敷衍地抬下巴打个招呼,徐清圆则对马车一行人微笑,屈膝:“我受张府君所托,代大理寺前来问韦府君几句案情有关的话。不知韦府君方便与否?”

林承喃声:“我不是犹豫。”

“我听我夫君说,陛下是为了广宁公主才要开女科,陛下一直在等广宁公主回来。人皆有父母,父母为之筹谋深远。广宁公主有陛下为其打算,可我夫君也曾有过父母。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林家不是正被看押着么,林斯年不也是凶犯之一吗?韦浮还在家中老老实实地关着,林斯年怎么可能从林家出来?

那死士低声向他汇报:“皇帝召见了韦江河。”

她身子微微颤抖,轻声:“他们都要杀我夫君,他们都害怕太子羡活着……只有我是真的想我夫君活着。我求陛下给一队人马,一次机会……救救我们。

暮烈手抵额:“朕知道你……蜀州和甘州的案子,你都帮了很多忙。朕为你专门开了女科,虽然因一些事耽误了……”

她闭上眼落泪:“我不求当官,不求名不为利,不觉得我夫君不该帮陛下。只求一线生机。”

徐清圆低垂着眼:“陛下,臣女知道自己言行过激,已犯忌讳,臣女实在没有办法,但凡有其他主意,也不敢和师兄这样欺瞒陛下进宫……可陛下是天下共主,天下之土莫非王土,我若真要求一人,只能求陛下。”

徐清圆当机立断:“风若,不回家了,我们去拜访韦师兄。”

风若说着又很不解:“……可是林斯年不是和我们站一边的吗?林承现在应该恨死他儿子了吧,怎么可能放他儿子出城?”

天历二十一年,他做过同样让他昼夜不寐的决策;龙成七年,旧事重演。

一直拱手立于一旁静听的韦浮,抬起眼,看到暮烈眸子微缩,紧盯着徐清圆。

暮烈不置可否:“你要求什么?”

他向皇帝写书求见,皇帝一封不回。皇帝却见了韦江河。

卫士们连忙说不敢。

他喃喃自语:“徐固的女儿……

风若大惊:“难道林承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大理寺已经封了林家,林承还敢放林斯年出去?”

韦浮目若流水,若有所思地笑:“我倒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站在窗下,他看着园中繁木,分明春日,却有萧索之意。

死士低声:“主人劝相公,不要再犹豫,不要再等了。相公心慈,但对方显然不给我们机会,要将我们斩尽杀绝。相公再犹豫……我等都是一个死字。”

暮烈不能理解这对夫妻,他也不信什么真情。自己与林承几十年的情谊放在朝政上不断挥霍,如今残残无几,他心中伤怀,觉得任何情谊都充满讽刺。

半个时辰后,徐清圆便已跪在大魏皇帝暮烈面前,以臣礼,叩见这位天下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