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惊叫着,躲在爹娘的背后喊:“鬼来了!鬼来了!”
这惊叫声使沉痛中的郭三和郭嫂清醒过来了,郭嫂忙蹲下身去将小牛抱住,用身体护住他。郭三却瞪着眼睛望着面前两个洋人,他是认识这两个人的;一个是红毛主教,一个是洋和尚。
红毛连忙指着洋和尚向他们介绍:“不要怕,不要怕,他的样子是有点鬼模鬼样的,却不可怕,他是城中的洋和尚。我是主教,就是城里卖洋货的人,人们叫我红毛。我就是红毛。你们虽然没见过我,但一定听到了洋人红毛与洋和尚的事吧?嘿嘿,这就是我们两人,天主教的主教和神父……”他说到这里却惊异地停住了,因为他看见面前这女人是水仙花,他的心在颤抖:“水仙花……不,不不,不可能是水仙花。昨天我在衡山见到了吴世璠,那里正在一片热闹中,那些太监和宫女每人都得到少殿夫人赏给的一份礼品。问他们什么事,他们说少殿夫人生日。吴世璠还亲自出来见他,将心中的话告诉他,说今后就是把醉花女弄进宫来,水仙花也不能丢,更不能还给红毛,他说水仙花也与他夫妻了一段日子,也有了情义,而且水仙花才艺双全,又与醉花女结为姐妹,留她在宫又可以安慰和陪伴醉花女。这少殿夫人是王爷亲口封赏的称号,今后醉花女来了再求王爷另封个名号就行了。不必改来改去的……这……”红毛回忆着又看了郭嫂一眼,心中又说:“难道这世上真有同名同姓同相同貌的人了,这郭嫂与水仙花比……仔细看还是有一点点区别,一个富贵娇媚美貌白净,一个穷苦忧愁秃眉黑脸,还有这两个孩子又怎么解释……听说她丈夫卖掉女儿时,这女人还心痛地死了一回,她们情同骨肉,这是母子心连心的反映。看来这郭嫂只是长的与水仙花模样儿相同罢了……”
此时的郭嫂心中也在惊讶着:“真是冤家路窄,我怎么总是要与这洋人相遇?看来他是注意了我,但是他为什么又连连地摇头,是在心中自语自言吗?是在心中否认了我吗?见他不停地看我又不停地摇头,肯定是不承认我是水仙花了。难道我这么半年的日子来真的被贫穷磨的没有过去那份娇媚,真的被苦日子磨去了过去的风韵。是的,我手粗脚粗了,衣裳破烂,皮肤粗糙,面黑秃眉,眼睛是有困苦悲愁。痛苦的时光烤的我变了,穷苦磨去了我过去的一切,我与水仙花永远不能相并论了,我已成了另一个可怜的女人了。”想到这里她倒也放心了,她又扶着孩子走路,郭三也耷拉着头跟着她走,他们的神情又沉入痛苦之中去了。这使红毛一怔:“怎么?如同路人一般不相认了,如同陌生的人从没有认识过?这么说的确不是水仙花了,这么说世上真有身段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了?这造物主真是巧妙极了,这是上帝对此二个女人开个玩笑吧?一个那么高贵美貌才华,一个如此苦难悲愁貌丑,我在想什么啦?我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呀?是为我的天主教招兵买马的,是为天主教来收集力量的,我必须把这些穷苦的人都拉进天主教中来。现在却忘记了我应该干些什么了,却在对这穷苦的女人胡思乱想的猜测着。”想到此忙朝郭三他们喊:“哎,你们别走,站住,都站住!”
郭嫂心中一惊:“怎么他认出了我?”但脚不停依然往前走。
红毛见他们不理睬,只得紧跟在他们的身旁,因为还不能判断这女人是水仙花还是郭嫂,他决定要问一问这孩子。因为孩子不会骗人说反话,一边朝马车旁的董哲西和崔夫招了招手,那两人离开马车走了过去,他们手中捧着洋糖。
红毛拿了一粒糖朝小牛招手说:“过来,小人儿,不要怕我,我给你洋糖吃。来,这是糖。她是谁?你的妈妈吗?我看你不象你这个妈妈,一点儿也不象,你这妈妈捡来的吧?”他说着话却把糖递了过去。
小牛听了这话骂了:“怪鬼,你才没娘呢!你是山崩时崩出来的怪物。我娘好好地生了我姐小兔,后又生了我,我叫小牛,娘用奶把我和姐喂大。长的象不象我娘又有什么关系,我总是我娘的肉,不象你是个怪物!”见红毛又朝他递来了糖,生气地把糖打落在地上。
崔夫在惊呆中,他对面前的女人长的像水仙花而呆怔了许久,见孩子打落主教手中的糖不由又厉声喝着:“你这孩子好不懂事,还有你们两个蠢人,连洋人都不理不睬的。要知道,他可是为了救你们而来的!”
郭嫂和郭三听了他喊叫都不由望着两个洋人了。
红毛在他们面前站住,有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又看了郭嫂一阵,心中还是惊异极了:“她,她……她怎么还是像水仙花?”他自问自时又禁不住看了小牛一眼,又在心中说:“不可能,不可能是水仙花。水仙花在王府,再说这女人有了两个这么大的孩子,水仙花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大的两个孩子。再说,水仙花吃不了这个苦。眼前这郭三、这女人、这孩子,他们如同三个叫花子,三个流浪的人。水仙花享受富贵够惯了,她受不了这份苦的。我真惊叹造物主,惊叹上帝能造出二个模样一样的人来,却是又给这二人不同的命运。这两个人的确命运不一样……”他在想着时依然地微笑着,用和气的样子向郭三他们点点头。又弯下腰去把地上那颗糖捡起,吹了吹呢土又把那粒糖放进自己的嘴里嚼了起来。一边说:“是的,我是来救你们来了。我听说你们被何老板赶出了家门,抢了稻谷,死了爹娘,卖了女儿,连家中的大肥猪也被他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