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女叹了一口气,说:“吴三桂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以前,他用武力掠夺云贵二地的族王的财物,对这些族王展开了数年的战争,以后又用偷袭抢地抢民,还要依其权势强迫族王捐助军饷。现在又对我们这些商人下手了,他仅仅只用张征文就把我们数代的商业基础都动摇了。我真当心他还要再玩什么花招。”
何老板又说:“为了长期保住矿山,我也不想让云南的矿山落入吴三桂手中,现在唯一办法就是招人开矿,将云贵之地没有开采的矿开采起来。在湖南衡州已经开采的矿还须再添置一些设备。更要紧的是钱没有了,只有一些固定资产了。唯一的活动资金只有从洋货和乡货中去要了。”醉花女说:“爹,我对这段日子的洋货和乡货进行了盘底,从账中看出洋货卖不动,而乡货也没账可进。由此可见,在洋货的冲击下,三个州全城连乡货也无人问津了。爹,这些天我思来想去,湖南三州的洋货多,我们不如将洋货装运出湖南到外地去,出了湖南的地面还愁没有销路吗?或去江北,或去广东广西,只是这事必须悄悄干,不能让旁人知道……”
何老板眼睛又发亮了,他听了女儿悄悄的话后,决定带洋货二船在夜间行动,一船去江北,一船去广州。按照女儿的话去试探,陆运也派出了马队。他的船和马队在通往外地的各个路卡间又被迫退了回来,这才知道湖南三湘四水都受卡,试探的结果使醉花女和何老板知道了一个秘密,凡是外来的货可以进入湖南岳州、潭州和衡州地面,而潭州、岳州和衡州的货不可外出,特别是对衡阳城的路卡都已被吴三桂亲信的兵卡住。何老板马上派人打听,为什么要这般封路卡关,打听的结果是说湖南防止苗人叛乱,准备积货防战。
这条消息使何老板没有往深处去想,他麻痹着,每日只在街上走走,看到遍布的洋货也不在乎。他认为三城到处是洋货好,大老板、小老板、小贩们手中都是洋货好,他们都与洋人红毛签了契约,难道吴三桂和知府会眼睁睁地让洋人抢钱捉人不成。这么多洋货卖不出去,这又不是一个或几个人的事,这关系到岳州、潭州和衡州三城的生意人。他认为要死大伙一起死,要活大伙一起活,谁叫你们与洋人勾勾搭搭都进了那么多的洋货。现在,何老板有了这个想法后也就不与那些老板记仇了,他与那些老板们又和好地相处了,他在茶馆里豪饮,说着洋人红毛和洋货。
世界上只有那种失败的人最容易忍辱负重,而胡六五却是个能忍辱却不能负重的人。此时他的生意不好,他又忘了与何老板的仇恨,他又来到了何老板身边,说:“各位注意到洋货了吗?注意到洋鬼红毛了吗?你们没有注意到吧?我可注意到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这红毛洋鬼会有如此多的资产,平常我也瞧不起他,没想到这几个月来他竟象变魔法似的将三个城布满洋货,而且越是后到的洋货价都低于我们先订购的价;那些小贩用低价得到洋货又用低价出卖,他们不求赚多,只求一天没白干,能有三餐饭钱。而且卖东西的本领又特别,拉着人买,求着人买,不愁辛苦,不怕烦,骂都不顾,还怕脸皮不光彩吗?不说别的,就说衡州,这些小贩出现在哪儿,那儿的唯一一点生意也被他们抢光了,我的店铺要垮下去了,我已交不起税钱、租钱,连饭钱也没办法了,我要垮台啦!唉……”
这话使许多老板们想到了自己。是的,这三个月来,他们真感到钱不够用,除了固定资产和货物,钱却一天比一天紧张了,有的干脆辞去工人关了店或作坊,这样省些钱不往外流。
三个月来,何老板首先感到是自己的陶瓷店受到了很大的损害,这个可恶的洋鬼红毛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大量的洋瓷铁杯、洋瓷铁碗、洋瓷铁碟子。一句话,这些铁洋瓷货上画着的花鱼、鱼鸟都是活灵活现的,色彩又鲜艳,而这些草花图案别具风味,让那些见惯了的乡土气息的人又感到新鲜。
这种让人产生新鲜感觉竟是一场祸害,它可把数千年来的陶瓷业都挤的摇摇欲坠了。现在,湖南三城内完全被新鲜的风味所代替所袭断,这一切是不是湖南人们都昏了头呢?对,是商潮的风吹的他们头昏了,他们一时看中的是洋货,相信的是洋货,他们从没见过碗是用铁皮制作的。在人的意识中铁比泥巴坚强无比,用铁皮制的碗比陶瓷一定要耐用而结实,不怕摔打,所以都买洋瓷铁皮碗而丢了陶瓷品。这种种冲击使陶瓷器店关门的关门,倒闭的倒闭。何老板的陶瓷店冷落三个月又面临关门,因为不得不调集资金去救矿山,只得把看贱了的泥巴货下降到最低限度。
现在,何老板又心痛地要将纸店及加工房也关闭,因为它对抗不了洋人的洋纸,那些又白又亮的洋纸将他的纸行业也挤垮了,他的纸长期没人买,生产一斤纸不是增加收入而是赔本一斤纸的本钱,还不如干脆辞退工人把工资和造纸的资金转到矿业上去。虽然关了纸店及纸作坊,但越想越不安,认为红毛的纸在湖南三城的取胜,用的料还是毛笋芦苇和稻草,偏偏人们不买他的,难道红毛还能用其它的料吗?红毛的取胜是对他极大的讽刺,他祖籍湖南衡阳,衡阳是世界上造纸祖宗的地方,祖宗蔡伦的精灵又在哪里去了呢?唉,何老板长长地叹息着,想起纸术的传播历史越有了气愤,结果这个出祖宗的地方被徒孙儿们打的一败涂地,千年祖宗的造纸术原搬,洋人的纸究会如此的白净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