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毛也会握着那人的手,满是诚意而和善,握着人的手又是摇又是拍,带着迷人的笑,人世间习惯用微笑表示友好,谁的心头不会被这微笑引起发热呢。
以何老板为首的一流大老板们从此也不再与红毛打趣逗趣了,他们认为红毛是个胸无大志的和善人罢了。这天,红毛进了何公馆门旁的大绸缎店,低头算帐的大管家崔夫没有抬头,只是把眼皮稍稍地提了一提又继续拨他的算盘珠子去了。
楼上会客议事厅内,醉花女已将红毛瞧的清楚,见他朝自己的绸缎店来,就想要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爹说这红毛许多可笑的地方,她却不想笑,她认为红毛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只是为了打开洋货市场吗?
现在她站在通往绸缎店的门旁,躲在门帘内观察着红毛。
红毛到全城其它的老板店走走,就是没有到何公馆的店去过。今天他走进了何公馆最豪华的绸缎店来了,他将这店仔细地看了一遍,也没买什么,见柜台上放着水铜烟壶,看看纸捻子没有火,就从口袋掏出一根洋火朝鞋底一抹,将纸捻点燃,现在他对着水铜烟壶吸起水烟来。
醉花女看见他熟练的动作不比本地的烟鬼差,干净利索极了,他一连吹掉几次烟尘……
崔夫见他又“咕咕噜噜”地吸起烟来,说:“红毛,你在吸谁的烟呀?我这烟可不是白送白给旁人吸的,我这是水烟不是洋烟,我这烟是要收钱的!”
红毛却说:“好说,好说,你就来一支洋烟,我们对着换来试试,看谁的方便省事!”说着将一支洋烟递给崔夫。
崔夫在王子大婚迎亲时尝过这种洋烟,现在又吸着更感到满意极了,说:“好烟,好香,你这些洋货还有吗?生意做的还顺利吗?”
红毛将水烟壶放下,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崔管家,你是个识货人,我记得王子来何公馆迎接新娘时,我就带了这些洋货来给贵客佳宾尝过,连王子也尝过,没有人不叫好货的。可是我这人心善,见不得受苦人,一见他们就有同情心。所以这次我的洋货都是白白地送给了那些可怜的百姓了,而全城内外的人们每天都来向我讨要洋货,长久下去,我一定亏的破了产不可……”
醉花女在门帘内暗说:“这洋人假哭善良慈悲,看来他是准备找一家好店来由他人正式开张营业洋货了……”
醉花女猜的没错。果然,红毛将话转入正题,他说:“我的洋货在我的店和我的手中永远也卖不出个价来了,我也想通了,我准备将洋货转给别人卖。我来这里就是这个意思,只可惜何老板不在店,看来你是作不了这方面的主意了,我只有别请他人了!”
醉花女暗想:“这洋人一点也不笨,他找上了门果然是要我们替他打开洋货市场,据了解,洋货已经鲜为人知,都能说洋货的好处人不只是湖南一省,恐怕连贵州四川和湖北等地也传到了。虽然是送上门的买卖,也不好砍七折八地讨价还价,不如将洋货留下一试,可以让我何公馆仿着制造的货日后也有市场。”想罢忙从帘后出来,叫了一声:“这位贵客请留步,我爹不在店,可以向我说。你有什么事吗?”
红毛见醉花女出来,真是惊的双眼发亮,心中也明白,刚才他说的话已被醉花女听到了,为了不让醉花女多疑,故意说:“你是谁?”
红毛的明知故问,醉花女确也信了,说:“你先不必问我是谁,没有这个胆也不敢来问你,不知你是些什么洋货?”
红毛努力平静心头的激动,他说:“洋烟、洋糖、洋火及一些其它的洋货。这趟货我没卖出个价,都送人了。剩下的货也不多,我想找个会做生意的大老板,我要将这些洋货低价卖给他或转给他都可以。没办法,我只是收点回家的路费……”
这时,何老板从外面进来,听了红毛和女儿的说话后,接腔:“红毛,你的事我们帮不了你……”
红毛丢下醉花女迎上何老板,他双眼盯着何老板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帮我,我是个外来客,不对的地方你也应该原谅,我找你帮助是因为你是全城最会做生意的大老板呀!”
何老板听了这句奉承话后才将头回了过来说:“你这种洋货,我做不来。”说到这里不由又带讥讽的口气说:“再说我请不起妓女来弹唱,更不会卖一件送一件。如果你将洋货转卖给了我,日后一定卖不出去,因为平常别人都是白要的,满城及四乡谁不知道!”
红毛已从他话中感到一种讽刺,他并不在意,说:“这不管妓女的事,怎么卖法我不管……”
何老板往椅上一靠,一边接过崔夫讨好的水烟壶,一边吸了一大口烟,不及吐就说:“听说你的洋烟也不多了,这些货说多胀不了人,最多是讨几个路费钱,不如你人情做全,把洋货都送光,然后在洋货店前写张告示,求过路往来之人捐几个钱给你回家,这不更好吗?何必去求东家跑西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