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的思维在遭遇这种紧张严肃的场合时又不合时宜地走歪了一下,顿时为此刻的气氛消减了几分紧张感。
凯莉芬妮在棺椁数米处停下了脚步。
拉弥赞恩谨慎地举步向前,借着厅堂中的光线小心地朝着棺材中望去。
他看到了一个只能是死于年老这一原因的、纯粹的人类。
达美科斯的身躯被特制的方式很好地保存着,满是皱纹如干缩苹果核的脸孔平静、消瘦而略显蜡黄,他身穿奥林匹亚僭主的传统礼服,身材显然是因为他的寿命而缩水了一些,佝偻的身躯在垫子上被尽量展开,没有任何肉体改造、机械增强或是外接机械设备的痕迹。
尽管可能出于不同的理由,但这位高傲至极的僭主显然对机械教的态度也同他的儿子一样并不追捧。
拉弥赞恩在看过佩图拉博死去义父的遗容后呼出一口如释重负的气,几乎要往后退一步,按照殡仪馆的习惯走到一旁去了。
但随后才在某位不存在的背景音的咆哮中想起来,自己这时候或许还是不能表达得太生疏?对了,如果是佩图拉博本人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做?
他搜索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试图回忆起一些相关的谈话或者细节,但可惜的是除了他前几周在铁血号上列出的那一连串催命符和血压升高表格一般的大事记年表外差不多一无所获,但他很清楚,佩图拉博并非对达美科斯毫无感情。
既然这样的话……
他估摸着,回忆着自己曾经参加过的葬礼,走上前去,把带着四联风暴爆弹枪的铁甲手套轻轻地放到透明棺材上方达美科斯的脸部位置,尽量在肌肉僵硬的脸上做出一副淡淡悲伤怀念过去的表情。
呃……还好达美科斯的遗容相当平静安详。
“你知道他直到死之前都还在试图夺回他原本的、由你为他挣得的权力,代替帝国统治这里吧?”凯莉芬妮的面容隐藏在一旁的阴影中。
“我说过了,猜都能猜到——没有他多年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暗中的鼓励奥林匹亚人自立的行为,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内战——一个行星总督怎会放任属下领地如此自行其是呢。除非他没有那样的魄力和手腕来平定他们——可达美科斯本身如此渴望权力,他对这种情况绝不可能是束手无策的那种人。这群贵族能活着跑到我面前大放厥词本身就有问题。”
“但你还是打算让他以预定的葬礼下葬?”
“开棺戮尸既不能让时光倒流,也对此刻我要做的事情一点都没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做?还不如说我会削减葬礼预算,但太太平平下葬就完事了。”拉弥赞恩赶紧趁机把手收回来,还下意识地放在腿甲侧面擦了擦。
“就让他安息吧。过去的一切都将随着这场葬礼而埋葬,这很合适,很充分,很有仪式感。”
钢铁之主转身,他的丝绸大氅沙沙地拖过地面,“赶紧完成葬礼,我表格上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要比这场葬礼重要,姐妹,必须赶在明年之前。”
凯莉芬妮顿了一下,“我开始好奇你的这份表格的内容了,弟弟。或许忙完这几天你可以同我说说它。”
她从阴影里走出来,依然老朽而与美丽无缘,但现在看起来充满了不服老的新活力,她走到铁之主身边,伸手试图挽住他的胳膊——可惜她比年轻时候要矮一些,而佩图拉博着甲的躯体又要高些许,以至于她只好遗憾地抓住了他的几根手指,拉着他往外走去。
“走吧,那让我们赶紧出去,吩咐底下人把事情都做了,洛克斯现在绝对不会有人阻碍你的政令了,阿博。”
鸽子歪着头,看着某只黑白花狗化身的原体幻影咬牙切齿地用机械手捏碎了手中待处理的数据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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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几天在奥林匹亚上轰轰烈烈开展的各种大统计、大追捕、大摸底以及一幕幕在各处乡村与市镇上演的哭泣和不知所措的戏剧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月亮女神再次将银色的柔纱抛洒向奥林匹亚的山峦与湖泊。
最近的这些夜晚,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