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幕·四·一位很不黑暗灵族的黑暗灵族

听到这句话,她下意识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模糊的鼻音作为询问,就像她过去朝着手下的……谁……?再一次地,像是白磷般燃烧的尖塔、鲜血泼洒的沙地、尸体堆砌成的道路、以及丑角们若有似无的哼唱……记忆的尽头等待她的依然是维克特那深不可测的眼睛。剧烈的头痛如闪电般袭来,她捂住头,直到对方站在她面前,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很有意思,我的伺服颅骨已经把你的刚刚说的那些异形语言的内容录制完毕并发送出去了。”

“谁?我只是……我只是想问谁提到过有关我的痊愈速度。那位拙劣的医生缝针再深一点儿就足够将我谋杀,科摩罗的血伶人都要对他的杀人医疗技艺自叹弗如。”

她转动着眼珠试图再找出些挖苦的词汇,对面那只可恶的猴子仿佛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伺服颅骨已经离开这里,而你,不能离开我的监护范围。另外,如果你对把你缝起来和上药的人有意见的话,那是我们的药剂师百忙之中抽空来为你做的治疗,他上一次来的时候说过你很快就会醒,所以我才在厨房按照菜谱煮东西。而你把菜谱踩了。”

他举起手里的一本册子,有些眼熟,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这本手抄本的确是她踏入厨房的时候踩到的。

但这怎么会是她的错?

“我可没见过谁把菜谱丢在地面上做菜的。”她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现在见到了。而一个你这样的角斗士或者巫灵居然对这么大的东西视而不见,因此……”

他高傲地走到她面前,她忽然意识到他到底有多么高大却为何看来比其他猴子都要顺眼协调——即使穿着动力甲,他也比她尚未想起的记忆中所见过的所有这种类型的基因调制人类都要更加修长而且比例更接近……灵族。

“……接下来就是卧室里面床铺的分配问题,很显然。”

黑暗灵族少女突然很想飞起一脚把这张英俊的脸蛋从它主人的颈椎上踢飞出去。

当这个可恶的蛮猴战士提出因为她踩到了他的菜谱而决定卧室中唯一一张正经床铺的归属必须被交还时,黑暗灵族少女感受到了不明所以但极大的冒犯,而这个自恋的家伙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

“或许你曾经是一位公主、一位女爵或者一位女执政官,亲爱的,但在这儿我已经让你睡了我的床几个晚上了,睡沙发让我不得不花更多时间纠正我开始出现0.00001度形变的关节与剑尖!现在,我要拿回我的床,而你,去睡沙发,那对于你这种体型来说要合适多了。”

“那你怎么不去睡地铺?你们这群基因调制奴隶还需要床铺和睡眠?那我会很乐意剥夺它们,然后欣赏你的痛苦与愤怒!”

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猫一般的身体已经冲到了卢修斯的身前,在她举手投足中自然流露的天赋谋杀技艺不可谓不炉火纯青,而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方才用餐的餐刀,这银色钝头的金属小物件在普通人手里甚至无法破开星际战士的皮肤,但在她的手中却轻而易举地划过卢修斯打磨光亮的动力甲珐琅涂层,头部甚至在纤细肢体肌肉蕴含的怪力下破开了一点他关节处的塑胶软衬。

前帝皇之子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样用腐烂尸体的愚昧信仰口号、无趣乏味的战斗怒吼或者对她的怒骂来做出回应,相反地,他发出了感兴趣的嘶嘶声,一个喜悦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孔上。

“这种程度符合更加严厉地反击条件……”

接着他用一种他这样的大块头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柔软与迅捷避开了她试图瘫痪他一条胳膊的行动,接着他拔出了自己剑带下方的小刀,开始与她在这间不算很大的起居室中几乎是面对面地贴身格斗起来。

并且,很显然,此刻引起他兴趣的是她的武艺天赋,而他也没有丝毫想要怜香惜玉的意思,他的攻击老道、狠辣、带着同样令她惊喜不已的杀戮者的天分,显示着对方假若落在另一种境地中会是一个多么恶毒的以破坏美丽之物而成就自身艺术的冠军。

之前那种无微不至而彬彬有礼的照顾更像是某种细密的规则之网,用来约束他体内那些澎湃的激情,现在她能从逸散到空气中的细微粒子中尝到它们,在每一口汤汁、每一份菜肴中,其中蕴含着制作者的激情,而这些就像是从一整块香料母体上锉下的少许激情碎屑正是来自于面前的这只可恶的猴子本身。

他们从沙发边上一直打斗到餐具柜前,野百合的花瓣被直直地切割并散落在地,散发出更加馥郁的幽暗清香,他们双方的眼睛都如燃烧般闪闪发亮,而对彼此每一次肌肉鼓动或是伺服马达充能的微弱关注占据了他们在这场游走于杀戮与对抗之间的贴面舞进行中的每一分心神,以至于他们没有人注意到镜子中映出的他们自己的身形周围那些模糊而盘旋的骇人色彩与湿漉漉的利齿、钳爪或尖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