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帮人确确实实结成了一张张无形的大网,联手能把黑的也说成白的。
就连朝堂上一些重臣也劝谏朱由检以大局为重,留下知晓山东实情的陆文锦,再调直隶、南直隶的兵马合剿叛贼。
蓟辽总督洪承畴也在请求加拨粮草,眼下兵力不足难以踏出山海关,不可重演当日“杜家屯之围”的覆辙。
到处都是军事告急,需求更多粮草兵员,可有罪之臣却不能严罚,各地官军也在顿兵不前。
他们是不是已经与文官集团达成协议,要坐看他大明败亡?
这帮虫豸逼反良将,焚烧百姓,一路把他朱家往死里逼,他难道只能傻傻看着,看着屠刀落到自己头上?
朱由检心想自己若是一意孤行,派出缇骑捉来陆文锦问罪会如何?
他猛地想到先前高起潜在山东暴毙身亡,也是这般得罪了文臣武将,至今都没能抓住真凶。
先前乞活贼疯狂宰杀大明藩王,他准许王叔移藩避险,便是开了一道口子。
此刻“文官集团”借此理由裹挟藩王离开封地,将一个个“皇权备份”攥在手里。
倘若他践踏“文官集团的底线”,对方是不是要帮他落水,随后另立新君组建“新大明”?
啊啊啊!
朱由检顿觉背脊沁出一身冷汗。
他深知叛兵已然是生死大敌,文官集团也是生死大敌。
好在这二者针锋相对,眼下看不出有半点联合之意。
他必须要此二者继续相争,才能稳住自家的皇位,否则皇兄落水便是自己的下场。
山东这群硕鼠竟然还想调遣黑旗营援救,定是想害黑旗营大兵全军覆没,好叫他朱由检无人可用!
他当即拒绝对方的要求,并着兵部,催促黑旗营火速入京。
再调保定总督杨文岳兼领山东防务,节制南直隶援兵,务必尽快讨平山东叛贼,再催洪承畴尽快出关迎战反贼。
他可不许“文官集团”从容笼络人心。
布置完军事战略,他接下来要专注行政事务。
他决心仔细分辨一众大小京官,瞧瞧谁是“文官集团”成员,谁是忠君的孤臣。
就先从内阁里剔除“文官集团”的眼线吧。
凡是对陆文锦说过好话的一律踢出内阁,再派锦衣卫查对方的底。
当然匿名揭帖也暗示过,在遍地阴谋的大明朝,锦衣卫高层或许早被“文官集团”腐蚀。
于是朱由检一改先前做事的习惯,拿起锦衣卫名单随机点了几个小小百户去办这件差事,最后直接向王承恩对接。
王承恩与他毕竟是一齐“上过吊”的玩命交情,早已超脱一般的君臣、主仆之谊。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某位被罢黜的首辅每年竟能收受数万两银子的礼金,这还没算“请托”、“递话”的额外酬金。
朱由检不是什么圣人,也知道水清则无鱼。当初在皇兄暴毙,他被魏忠贤“看管”起来的夜晚,也曾掏银子贿赂身边的看守。
他有时候知道官员捞点油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没想到堂堂大明阁臣竟腐败到令人张狂的地步。
原先财政紧张时,他要求各位重臣“捐饷”,一个个最多出几百两,甚至还要哭穷,如今没想到一万两也能轻松掏出。
这份遭遇欺骗的憎恨简直犹如万箭穿心。
他们拿数万两,就给朕数百两银子!
简直反了!
“硕鼠、虫豸!可恨!”朱由检在御案前愤怒咆哮,“在朕面前装得道貌岸然,正大光明,一口一个为民请命,背地里尽干些贪污腐败的下贱勾当!该杀!该杀!”
朱由检低头阅读锦衣卫递来的密报,待再抬起头时,双眼已然布满愤怒的血丝。
把虫豸一网打尽实属得罪“文官集团”,但他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哪怕前路困难重重,哪怕冒着“被落水”的风险,哪怕是半年才能勉强杀一只,他也要把这帮硕鼠一个个铲除,再把他们的财产充入内帑,填补军费!
他朱由检与“文官集团”的大战就此开始,谁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