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姆歪了歪嘴,眼神里满是不屑,冷哼一声:“扶好他!在我这儿,还没人能挨得住我一拳不倒,这个外乡人倒是挺硬朗,有点儿意思。”说着,他再次握紧拳头,往后仰着身子,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显然还想再来一拳,非要把阿契琉斯揍晕才罢休。
“哗啦”一声,由灰黑木条拼成的木门突然被狂风推开,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冷风瞬间灌进屋子,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扭曲变形。灰白短发硬邦邦竖起、如同钢针般的布雷?考尔走了进来,他的内凹脸上满是雨水,发丝黏在皮肤表面,深色的鹿皮披风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还在往下滴水,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湿痕。这位大谷仓领主抬手抖了抖披风上的水珠,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晕厥的两个男人,最后落在正要挥拳的戊姆身上,声音冰冷得像屋外的雨水:“你们在做什么?非要把屋子拆了才甘心?”
架着阿契琉斯的男人们见状,急忙松开手,有人慌忙去搀扶地上的醉汉,有人则挠着头赔笑,语气里满是心虚:“没事没事!我们就是在开玩笑,闹着玩呢,想让这个外乡人更快融入咱们的大家庭,没别的意思!”
布雷?考尔解开湿透的披风,将手中那把巨大的阔剑靠在桌子上,又走到桌子主位的木椅前坐下,目光扫过这群嬉皮笑脸的男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神情凝重地开口:“别光顾着胡闹,说正事。人手准备的怎么样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纷纷坐回到椅子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而此时,被人们松开的阿契琉斯,正惊愕地盯着布雷?考尔——这个男人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甚至说话时微微皱眉的神态,都和边城的兰德?考尔几乎一模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又和旁边的小弗拉修斯对视片刻,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震惊。刚要张嘴询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急忙坐回椅子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心脏却“砰砰”跳得飞快,生怕被对方看出异样。
布雷?考尔敏锐地察觉到阿契琉斯的异样——那躲闪的眼神、紧绷的身体,都透着些不寻常。他猛地扭过脸,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阿契琉斯,冷声问道:“你是谁?”
大腹便便的戊姆见状,急忙抢着开口道:“回您的话,他是我们今天在荒野逮到的外乡人!就是他杀死了您的养子卡洛和老塔,还把那车要运到谷仓的小麦藏得无影无踪,我们正打算好好问问他,把小麦找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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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契琉斯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虚地摆着手,声音都带着颤音:“没有!这都是...都是误会!我没藏小麦,也没杀什么他们说的那些人...而且我只是想搭个便车去弗林锡找活干,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黄色头发松散垂在脸上的花花老托突然冷笑一声,指节分明的手支在油腻的木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轻响,声音里带着几分老谋深算:“老大,您可别听戊姆乱说,他就是被打急了,没弄清楚情况就乱扣帽子。这个系着金腰带的外乡人确实杀了两个人,也抢了咱们的马车,但那两个死者根本不是卡洛和老塔,而是冒充他们的陌生人,穿着和卡洛他们一样的粗布衫,想混进谷仓搞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缩在角落、脸色发白的小弗拉修斯,继续说道:“我刚才听这个孩子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两个冒牌货先是假意搭救他们,还想给他们下迷药,才被外乡人反杀。只是咱们到现在都没找到卡洛和老塔的尸体,依我看,八成是有人想冒充他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给谷仓投毒、打探消息,结果阴差阳错栽在了外乡人手里。”说着端起桌上的陶碗,喝了口麦酒润润嗓子,眼神变得愈发锐利:“要说最擅长用迷药和毒药、还喜欢搞栽赃嫁祸这一套的,除了虔世会里那些极端暴徒,也没别人了。他们现在快疯了,到处给人下毒、挑拨离间,就是想搅乱边城周边的局势,好浑水摸鱼。”
下巴上还在滴答着雨水的布雷?考尔,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灰黄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好像对这牵扯到虔世会、冒牌货的复杂局势有些无所适从。在沉默片刻后,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好了,我知道怎么回事。”说罢目光扫过对面脸色发白的小弗拉修斯,最后目光像两道冷箭般又落在阿契琉斯身上,“外乡人,你把头抬起来。”
阿契琉斯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地忙摸了摸自己那还在的镶金腰带。他缓缓抬起头,刻意让脸颊肌肉松弛下垂,还故意歪着嘴角,粗着嗓子道:“都是一场误会,我真不是故意要杀那两个人的,是他们先想害我和这孩子。”他边说,边悄悄调整姿态,将自己身形和脸变得扭曲。
布雷?考尔站起身,绕着阿契琉斯缓缓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灰黄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神里满是探究,突然敏锐地问道:“咱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你看着有些眼熟。”
“不不不!”阿契琉斯急忙摆着手,手心都冒出了汗。他眼珠飞快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桌上的黑面包上,随口编了个假名字,“我就是个居无定所的苦力,叫契硫,常年在各个城镇之间跑活,给人搬货、种地,您肯定是认错人了。您是?”他故意躲闪着布雷?考尔的目光,眼神飘向墙角的干草堆。
一旁的戊姆立刻大声呵斥,声音里满是炫耀,仿佛自己认识布雷?考尔是多大的荣耀:“你这个蠢货!连这都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铁锤’布雷?考尔!咱们大谷仓的首领,一拳能打死一头野猪,连他你都不认识,真是瞎了眼!”
布雷?考尔看了眼又慌忙低下头的阿契琉斯,回到座椅深深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疲惫与沧桑。他用那双布满老茧、指节粗大的大手扶住膝盖,肩膀微微垮下,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神里满是黯然神伤:“你们要是能找到卡洛的尸体,就找个向阳的地方好好安葬他,铺上干净的干草,再插一束野菊,别让他死后还受委屈。”
花花老托急忙站起身,腰弯得像个弓,语气恭敬:“这是肯定的,老大您放心,我们明天一早就去荒野找,一定把卡洛好好安葬了。”他见布雷?考尔有些瘫软地靠在椅子上发呆,眼眶泛红,显然是陷入了悲伤,又急忙补充道:“您也别太悲伤,还有小嘚儿在呢。卡洛这孩子从小就勇敢,这次虽然遭遇不幸,但也算是识破了冒牌货的阴谋,没让他们得逞,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了。”
布雷?考尔的目光重新落在阿契琉斯身上,灰蓝色的眼睛里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些缓和,甚至带着丝感激:“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识破了冒牌货,还不知道他们会在谷仓里闹出什么乱子,也算是给我义子报了仇。至于背后捣鬼的虔世会,我一定会查出来,给卡洛和老塔一个交代。”说罢看着阿契琉斯手扯衣襟遮挡腰带的模样,不禁苦笑道,“在大谷仓,没人会抢你的东西!”
阿契琉斯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摊开双手,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甚至带着几分讨好:“应该的,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您这么讲义气,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可刚说完,就看到小弗拉修斯在一旁不停朝自己使眼色,还悄悄摇头,于是慌忙抿住嘴,又无所适从地从怀中掏出烟斗,开始吞云吐雾地消解自己的紧张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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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那扇本就漏风的木门突然又被狂风推开,冷风夹着冰冷的雨水灌进屋子,吹得烛火“噼啪”作响,差点熄灭。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站在门前,裙子被雨水泡得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身形。她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嘴唇却透着不正常的艳红,像是涂了血,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女人的目光冷冷挨个扫视着屋内的人,最后死死锁定在布雷?考尔身上,突然疯了似的扑到他面前,双手死死抓住他破旧的领口,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过木板:“德儿在哪?你把我的德儿藏哪了?不说我就杀了你!”
布雷?考尔轻轻抬手抚摸着这个女人的手,神色平静地看了眼紧随其后进屋的壮实女佣——女佣怀里抱着一个绣着碎花的襁褓,里面裹着一个精致的木偶娃娃,娃娃穿着崭新的粉色小裙子,眼睛是用黑玛瑙做的,看起来栩栩如生。他回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女人,声音放得像羽毛般轻柔,带着哄劝的意味:“伊莎,你冷静点,别激动。德儿睡着了,就在里屋的摇篮里,盖着你亲手缝的小被子,你现在回去就能看到他,别在这儿闹。”
可伊莎却死死盯着布雷?考尔的眼睛,像是要从他眼里找出谎言的痕迹。突然,她暴怒道:“你撒谎!你这个骗子!德儿早就死了,是被你害死的!我那可怜的孩子,才三岁就没了性命,你还在这里骗我!你这个刽子手!”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声音刺破了屋子的宁静。突然,她抬手,狠狠抽了布雷?考尔几个耳光,“啪、啪”的响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格外刺耳。紧接着,她又伸出指甲长长的手,狠狠掐住布雷?考尔那粗糙、满是胡茬的脸,指甲深深陷进皮肤里,眼神里满是疯狂与蚀骨的恨意。
布雷?考尔缓缓昂起脸,闭上眼睛,任由这个神志疯癫的女人用指甲抓挠自己的脸颊——几道鲜红的血痕很快在他粗糙的皮肤上浮现,渗出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滴。屋里其他男人都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陶碗悬在半空,汤汁顺着碗沿往下淌,却没人敢上前拦阻。
抱着襁褓的壮实女佣急忙快步上前,粗糙的手掌一把抓住伊莎纤细的胳膊,用力将她往后拖着从布雷?考尔身边拉开,紧紧将她抱在自己宽厚的胸前,又腾出只手,将襁褓里的木偶娃娃凑到伊莎眼前,大声道:“在这儿!德儿在这儿!你的儿子在这儿,他没有死,只是睡着了,你看他多乖!”
伊莎的目光瞬间被木偶吸引,原本疯狂得布满血丝的眼睛,渐渐变得柔和,像被温水融化的寒冰。她死死盯着襁褓里的木偶孩子——那木偶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白色棉布小衣服,圆脸蛋是用细腻的粉漆涂就,还扎着几缕柔软的亚麻色头发,眉眼用墨线细细勾勒,像极了三岁孩童熟睡的模样。伊莎急忙一把抢过木偶抱在怀里,双臂轻轻晃悠着,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在哄真正的婴儿:“德儿,我的小可爱,不哭、不哭,妈妈在呢,谁也不会伤害你。”
说着,她抱着木偶,脚步踉跄地走到布雷?考尔面前,眼眶里满是泪水,脸上却挤出欢喜的笑容:“你快看,我们的德儿,他多可爱,眼睛和你一样亮,鼻子和我一样翘。”话音刚落,她又眉飞色舞地抱着木偶,挨个走到屋里的男人面前,向这群目瞪口呆的汉子展示:“你们看,这是我的德儿,才三岁就这么精神,将来肯定是个勇敢的小伙子。”男人们都尴尬地附和着点头,眼神躲闪,没人敢戳破这个用木偶编织的美丽谎言——谁都不忍心打碎一个疯女人最后的念想。
当伊莎抱着木偶走到小弗拉修斯面前时,坐在木椅上的小弗拉修斯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他看着那个做工精致却毫无生气的假婴儿,喉咙动了动,结结巴巴地问道:“尊...尊敬的女士...这个孩子...他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总觉得这场景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尤其是木偶那双黑玛瑙做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冰冷。
阿契琉斯快步凑上前,又忙将手里的烟斗藏到背后,好似害怕烟雾呛到孩子般,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木偶的脸颊——木头的触感冰凉坚硬,没有一丝温度。他尴尬地笑了笑,刻意提高声音感叹道:“哇!真可爱,这孩子长得真精神,黑葡萄似的眼睛多有神啊,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伊莎似乎恢复了几分正常,她朝着阿契琉斯礼貌地点点头,眼神却依旧出神地望着怀里的木偶,声音轻柔得像羽毛,飘在满是酒气的空气里:“他叫兰德,小名是德儿,是我和布雷的孩子。”
“哈哈哈!”阿契琉斯立刻夸张地笑起来,又突然捂住嘴,假装害怕吵醒熟睡的“孩子”,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给伊莎让开路,“我刚才就听到了,他们说‘德儿’,这名字真萌,多亲切啊。您快带他回屋吧,别让孩子着凉了。”他看着伊莎抱着木偶,脚步轻快地走出屋子,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意,只能不停干笑几声,掩饰心里的别扭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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