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阁就听到宁中恒如此急哄哄地找上自己,洛文槺那原本轻松的心情大受影响,沉住心问道,“出什么事了?”
宁中恒将几本奏章递到洛文槺手里,懊悔道,“昨儿个我两提前出宫没来得及看这最后一批送上来的奏章算是误了事了!这些奏章的内容基本一致,都是上赶着弹劾江南扬海知府吴羡平的!”
一听跟吴羡平有关,洛文槺赶忙翻看起手中奏章,只粗略扫了几眼,他的脸色便变得极为阴沉下来,“此类弹劾参奏吴羡平的奏章还有多少?”
“最少十五六封!你现在看到的这几封还算少的!”宁中恒叹了口气,又说道:“尤其是那吏部员外郎沈嘉枰,他上的奏章足有近万长文,遣词用句更是锋锐无比,就他那奏章内容,俨然是将吴羡平这个扬海知府贬为大奸大恶,一文不值的国家蛀虫了!”
“我知道这吴羡平是世豪当年力排众议给提起来的,如今这吴羡平惹出这么大的乱子,照我看……对世豪很不利!”
洛文槺面色发沉,忙问道:“刘广义呢?他这时候没有上折参吴羡平么?”
“突然冒出这等可以借机打压消减世豪威信的事,他刘广义怎么可能不掺和?”宁中恒沉声说道,“尽管他没上参劾吴羡平的奏折,但却以吏部尚书的名义把有关吴羡平执政扬海知府以来的诸多罪证送呈上来了!”
洛文槺心下一咯噔,好一个刘广义,准备的如此充分,看来这吴羡平是早早被他盯上了,参劾吴羡平是假,借此机会大挫徐世豪是真!
刘广义这是在跟徐世豪玩“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一套呢!
洛文槺深吸一口气,发问道:“中恒,你是监察御史,对于官吏是否犯戒之类事要比我了解的深,那些有关吴羡平的罪证现在也就你看过,你跟老兄说句真心话,以你的眼光来看,这些奏章上面弹劾吴羡平的罪过,有几分真几分假?”
“有关刘广义呈交的吴羡平罪证我都看过,照我看……”宁中恒苦笑一声,道:“那些奏章上边参劾吴羡平的罪过十有八九是真的!只不过遣词造句过于尖刻了些!”
洛文槺暗道一声果然,口吐浊气道,“这刘广义真是好算计,参劾一个小小的知府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实打实的罪证也一股脑的全呈上来,看样子,他是早有准备,一心向世豪发难来了!”
说到此,他又忍不住皱起眉,“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选在这时候向世豪发难,皇上尚不在京,代君理政的又是你我二人,这朝堂上下谁不知世豪是我洛文槺的弟子,而你我又一向视世豪如自家子侄……他刘广义掐着如今这个时机向世豪发难,就不怕你我为老不尊,帮亲不帮理?”
宁中恒苦笑一声,分析道:“老兄长,您是遇事关己心乱了。”
“照我看,他刘广义选在这个时候向世豪发难恰恰是他的高明之处!朝堂上下谁人不知你我与世豪之间的关系?他选在这时候向吴羡平亮剑,发难世豪,就是逼着咱俩必须秉公处理!朝堂上下的人可都看着呢,倘若参劾吴羡平的奏章内容都属实,吴羡平又是世豪当初力排众议提拔起来的,你我二人但凡有一丝一毫包庇世豪脱责的心思,只要落进皇上耳内,你我该当如何自从?”
深吸口气后,宁中恒锁眉感叹道,“刘广义此计堪称绝佳的阳谋,倘若参劾吴羡平的罪行坐实,你我代君理政,就不得不对提拔吴羡平的徐世豪问责!”
经老友一番提醒,洛文槺也忍不住皱起眉来,“好一个刘广义,他这是要跟世豪彻底撕破脸啊!”
还不等二人继续交谈,文渊阁官阶下方突然跑来几道着急的身影,“二位阁老!出大事了!”
一听这声,宁中恒与洛文槺连忙转身望去,发现来者正是在文渊阁当值的文吏们,还不等他俩人先开口询问发生何事,那领头来报的文吏便满头大汗地喘呼道,“拢共有十几位大人朝咱们文渊阁赶来了,他们一个个面色不善的样子,领头的……领头的是吏部的员外郎沈大人,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不停嚷嚷着还没有王法,一副要来文渊阁兴师问罪的样子!”
听闻此言,宁中恒脸色大变,“混账!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下官等为求公道而来!”
回应宁中恒的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响亮喝声,只见宫阶下方,沈嘉枰领着十来号身穿官袍的官吏们义愤填膺地走来。
被沈嘉枰这一顶,宁中恒也生出了火气,阴沉着脸呛道:“放肆至极!尔等抱团来此是要干什么?”
“宁阁老息怒……”就这时,一道悠哉悠哉的谈笑声从沈嘉枰等人后方响起,身穿绯红官袍的刘广义云淡风轻地走上宫阶,不疾不徐地来到宁中恒身前,“诸位大人也不过是义愤难平,来文渊阁讨要个说法罢了……”
“讨要说法?”宁中恒都气笑了,“刘部堂,文渊阁来朝廷重地,哪容得他们这般胡乱咆哮生乱?这是把我大宣朝堂视作市井菜市了么?一个个跟魔怔了的癫妇般吱哇乱叫,成何体统?!”
不等嘴唇翕动的刘广义回话,洛文槺却先一步张口了,“诸位口口声声说是为声讨公道而来,那老夫倒想问问诸位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搞出如此之大的阵仗?”
沈嘉枰咳嗽两声,大义凛然道:“我等昨日上参江南扬海知府吴羡平的奏章想来二位阁老应该看过才是,吴羡平此獠为任江南扬海知府期间,苛虐百姓,虚报功绩,执政不力,常向当地士绅索贿中饱私囊,甚至还在暗中行卖官鬻爵之实!如此滔天巨恶之奸,二位阁老在观阅我等参劾此獠的奏章后,为何不及时处置?!”
翌日申时正刻,洛文槺刚一到文渊阁没多久,先一步抵达阁中公事房的宁中恒便急跑出房找到了他,“文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