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们关于咒灵的消息很少,已知的只有三条:第一,它们是负面情绪的结合体;第二,咒术师可以对付他们;以及隐藏在其下的第三,有人利用咒灵对我们不利。”森鸥外收起所有多余的情绪,展现他身为首领的姿态,一点一点的交流信息。
“前面两个差不多算是众所周知,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咒术师。唯独后面一条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也是他找人交流的关键。
太宰治跟他合作这么多年,从他说到这里已经摸清了思路。鸢色的眼眸一点点冰冷下来,里面氤氲着风暴。
因为是长时间的交流,他找了个椅子坐在对面,极近的距离之下,能看到他的手指在敲打椅背。
这样的动作说明他已经把整个事情记在了心上,并且极力地思考,甚至可能已经思考出了什么。谁也不能否认他那颗脑子的好使。
“最初我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横滨,毕竟这是最好说明的。”森鸥外还在继续说话。这个思路是最直接的,那些咒术师的想法也是如此,故而正在整个横滨内排查。但是身为港丨黑的首领,森鸥外渐渐意识到了不对,这是他身为首领的敏锐。
“可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用货轮做载体。这是所有途径里面最不方便、也最不合适的一种。”森鸥外的发言直击人心,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很久,因为最终结论的缘故,不能跟其他势力交流,只能跟眼前的人合作,“按照我们目前的了解,‘诅咒’的目标是人体,‘咒灵’只有在人体身上可以发挥出最直接的伤害。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横滨,应该会选择新干线或者是飞机这样与人流量有直接来往的地方。”
不管是新干线的站台,还是飞机降落的飞机场,对于横滨这样的大城市来说,都会有大量的游客聚集。如果携带的诅咒在上面,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更大的传播出去,并且他们排查起来也不容易。尤其是新干线,站台之间转来转去,多坐几遍电车说不定能把整个城市都大概传一遍,这又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那时候他们不知道诅咒的携带,也不会想着要拦截。遑论排查地点也需要时间,等到正式发觉的时候,恐怕整个城市都已经遭殃了,这样才符合对付城市的想法。对比于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小巫见大巫的水平了。
偏偏对方没有这么做,他们选择了人员最少的货轮,但凡换个客轮都有其他解释。偏偏是一艘货轮!一艘水手数目有限的货轮!好像刻意避开了人群一般,这不符合现实的常理。
这是森鸥外最不能理解的,也是最能够解释他猜测的。
“所以我想,他们的目标可能不是横滨——”森鸥外的话语在这里顿住,剩下的思考已经一目了然。
就因为目标不是横滨,所以才没选择那些方法。用货轮可以减少误伤,只要保证中途不会驻足,最后靠岸的地方就只有港口。而港口被他们控制,一定会有他们的人接手。
这是明晃晃的,针对他们港口黑手党的阴谋!
如果对方的目的只是这样,也还在他的预估范围之内。
偏偏对方的行为说不通,还是前面的那句话,客轮比货轮合适,载客量多不说,传播起来更容易。谁能管得住游客要去哪里呢?港口黑手党的人又非常好认,大街上遇到穿黑西装的,基本上都是他们的员工。
为什么非要用货轮?
事情还有隐情。
五颜六色的玻璃窗依旧绚烂,仿自巴黎圣母院的风格,一直是他的心之所好,此刻森鸥外却有些心烦意乱,受到心情的影响,他控制所有帘子落下,顿时整个房间都昏暗下来,有种在开世纪大会的感觉。
太宰治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个阴暗的氛围中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幽暗的氛围是最适合他的。什么光明不光明的都是骗人的,他的心从来都是黑暗,仅有的光明在中原中也身上。
“——而是港口黑手党,或者,港口黑手党中的某个人。”太宰治轻飘飘接下他的话语,明明也是如羽毛般的话语,却给人掷地有声的感觉。他已经给事情下了结论,上一秒还五光十色的房间,这一秒仿佛就有平地惊雷,轰得人心神震荡。
以他的聪明才智,早在对方说自己意识到不对,却只跟自己交流的时候,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如果真的是横滨的问题,那么三个组织都有知情权。如果只是港口黑手党的话,另外两个组织可能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谁都喜欢看好戏。
但是太宰治不行。
因为这个受到外界觊觎的人,是他的小蛞蝓,他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是荒霸吐的寄宿体。
而荒霸吐,是一位神明。
谁会不想要一位神明的力量?这可是这世界最后的神明!若不是觊觎祂的力量,当初又怎么会有军方的行动,又怎么会有惨无人道的实验室?那时候的小蛞蝓才多大!
眼下又有人盯上了这个神明,盯上了这股庞大的力量。
“我也怀疑是这般。”森鸥外接下他的话语,长叹口气,像是附上了什么阴霾,“我虽然一心发展港丨黑,但也没有野心勃勃到是非不分,对方这样的行径,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中原中也是他护着的。
虽然“荒霸吐”的事给港口黑手党带来不止一次的损失,但是他还是很喜欢中原中也,不舍得他被人算计。那样赤忱阳光的一个小孩,谁会不喜欢呢?别提还给自己带来了这样的好处和安全感,各个方面都非常满意。尾崎红叶那样遭受刺激的人,不也把他当自己亲弟弟看吗?
然而抛开港口黑手党和这座繁华城市的层面,仅针对于中原中也的话,只有他们几个亲友值得信任。
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伤亡,不过要让那些政府知道了,横滨的灾祸源于中也,搞不准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中原中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会成为他们攻讦的对象。他不相信自己的政府,不然也不会投入黑手党的怀抱,当年他可是军医来着。
“所以你在向我寻求帮助。”太宰治一针见血地说道,他的神情已经无限冷凝,就像是当年的幽灵出没,不知不觉可以带走无数伤亡,“不过事情涉及到小蛞蝓,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做。”
他的人,他自己会护着。
就是对方见缝插针送上这个消息,让他很满意。知道中原中也是谁护着的就行,不要每次都横插一脚!那样怪让人不愉快的。
我才是小蛞蝓的主人,才是他的所有者跟被所有者!我才应该对他的人生有绝对的掌控权和知情权。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森鸥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他就知道这条出路是可行的。悬在心里的石头消失,他微笑着掏出一份“银之手谕”,签上自己的名字,端正地递给太宰治,同时嘴里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雇佣你了,港口黑手党的最年轻干部。”
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自家人可谈不上什么雇佣。魏尔伦已经跟他说过让太宰君入赘中也家的n项事宜,他觉得完全可以考虑。尾崎红叶的表现也默许了,这就是现实里的最优解。
而以现在太宰君的情况来看,那一天不会远了。他已经做好带着爱丽丝去喝干部喜酒的准备了。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发红包,给整个港丨黑发红包。
太宰治清楚这张薄纸的力量,这意味着最高决策力,当初他就是被这张薄纸带到港口黑手党的。森鸥外能把这张东西交到已经叛变的他手里,确实是对中也有十二分的珍重,明明自己也能照顾好他的,偏偏冒出来这么多长辈,所以他才不喜欢这里啊。
可这是最适合中原中也的。
谁说他离开港丨黑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搭档?
他只是清楚,无比地清楚,无与伦比地清楚!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中也的羁绊都在这里,哥哥、姐姐、上司、手下,“羊”之后建立的大部分羁绊都在这里,即使跟着自己离开,也未必会有更好的以后。还要舍弃那么多的羁绊,真的是非常的艰难。
所以他才没有带他一起走。
小橘子好不容易被他养的白白的,哪能再让他过苦日子啊。虚假的光明他去追求就好,中也只要做个快乐的宝石王就行,开心了就看看宝石,不开心了就扔着宝石玩。
涩泽龙彦那样的算什么,区区烧几块宝石而已,他可以给中也更高的自由和选择!这是他给他的底气。
“受到现实因素的影响,你能喊住的人只有我、魏尔伦君、红叶阁下,跟你曾经的手下芥川龙之介,以及他的妹妹芥川银。”森鸥外一个一个念过去,都是他们熟悉的人,足以可见这件事情的隐蔽性,他们压根没法让人知道,只能在小范围内行动,“剩下的就不要让他们知道了。”
“又是间谍吗?”太宰治了然,他的好友之一,坂口安吾,曾经就是异能特务科安插在港口黑手党的间谍。只是现在回去了而已。
“对。”森鸥外大大方方承认了,作为一个追求最优解的人,他其实并不在意对方的身份,间谍不间谍的也没关系,只要能够给自己效力,谁管他背后还有几个主子。只要最终的好处是自己的就行了,他向来会利用人。
就是这次的事情太特殊了,除了他们几个谁也不可信任,那些间谍也需要瞒着,他实在赌不起这个发展,所以有了现在的局面。
恐怕各个势力安插在这里对探子也不敢想象,曾经闹翻的港口黑手党,森鸥外和太宰治之间会合作,瞒着世人与武装侦探社,仅仅因为一个中原中也,达成举世无比的精彩合作。
“那就到这里为止吧。”太宰治拿起桌子上的“银之手谕”,算是默认了他的条件,相比于自己找人帮忙,几个哥哥姐姐总是能信任的。他们对中原中也发自骨子里的在乎不会比自己少,哪怕有个人一直用不对方法,也无法否认他们的内心。
说来说去,这件事情最关键的还是咒术师,只有他们跟咒灵有最直接的关注,刚好有几个待在横滨,又刚好虎杖悠仁几个跟他关系不错,不过探消息还得是五条悟。怎么从对方口里套话呢?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他们对咒灵的了解太少了,即使森鸥外慧眼如炬发现了它们的目标不是横滨是中原中也,也不知道他们会采取怎样的措施,更不知道如何防范,真正的方法还得去找咒术师。
只有对手了解对手,只有通过咒术师可以了解咒灵。只要能够知道咒灵的打算,就可以从根源解决麻烦。
而这,需要一个偌大的布局,让他们对自己有绝对的信任,可以将他们的信息全部说出。
太宰治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具体的实施还需要参谋,总之不能有任何的出错。这关系到小蛞蝓的生命,关系到他最最在乎的小蛞蝓!所以一点的问题都不能用!
挡住花窗的帘子重新升上去,阳光也渗入进这个房间。好像刚才的黑暗只是恍然,实际上这里已经有一笔重大到影响局面的交易达成。
“祝你好运。”森鸥外最后说道,这是他对这件事最真挚的祝福。
太宰治走出房间,才发现中原中也在门口等他。内心一股暖流涌上,整个身体的血管都被温暖。好像刚才的寒冷、黑暗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那只白虎呢?”他问。他可能注意到了,也可能没有注意,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是带着笑的。
我好喜欢我的光啊,我满眼里都是我的光,所以我的眼里也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