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岸荣也没敢继续遮着掩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刚提到『未成年』,山岸荣的口吻也克制了一些。山岸荣说道:“我们这边搜罗了他迫害洋子小姐的证据。这些就足够让他自觉离开。”
“取证过程合法吗?你们会不会是故意钓鱼,伪照证据?”
我越是否定他,他越是要证明自己。
“洋子小姐受到黑粉攻击开始,我们经纪公司也开始进行调查,毕竟我们公司也怕会被警察调查处不利于我们公司形象的事实来。公司的相关团队聘请黑客和侦探,针对网络散布的流言,以及跟踪狂的失控行为进行追踪,结果找到了原来都是藤江明义做的。他年纪比较小,做事有很多纰漏和不成熟的地方,很快就查到了。于是,我们公司就同意报警。”
“你们报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们查明真相吧?”
我浏览过冲野洋子被黑粉攻击一案,里面提供的一些被威胁的证物并没有很多,都是一些无法被提取寄件人信息的东西。这也导致警方查案有困难。
山岸荣失笑了一下:“不愧是警方聘请的侦探。”
他又继续说道:“我们这边是打算通过报警来震慑藤江明义,让他知难而退。他那小子在一边伤害洋子小姐的时候,一边还给我们公司寄匿名信,暗示洋子小姐有男友,如果我们报警的话,很可能会让警察查出冲野洋子有秘密恋人的事情,进而不敢报警,我们就偏要这么做。还真惯着他不成?”
山岸荣估计这吐槽也是憋狠了,因此他越说越气:“你说他是不是有精神病啊?明明是他一开始支持洋子小姐的,结果看她形势发展好,反而不惜变成跟踪狂、黑粉来迫害她,让她孤立无援,还天天失眠!最近因为在调查花形通的事情,周围都是警察,他才没有敢来打扰。”
“注意你的语气和情绪。”我默默地加了一句。
山岸荣得不到我的共鸣,变得颓丧了不少,低声说道:“我们公司这边决定要拿这些资料跟藤江明义说清楚,让他自觉离开,不要逼到最后,彼此鱼死网破。”
山岸荣那边有些东西没有说清楚,但是我估计他选择协商的原因是藤江明义手上有他和冲野洋子是男女朋友的证明。如果经纪公司暴露藤江明义的犯罪行为,那么藤江明义很可能就把这些照片传到各大媒体平台,到时候冲野洋子的事业一定会受到冲击。
我说道:“你没打算跟冲野小姐说吗?”
我觉得这种私下逼对方离开,而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很容易在后来产生更多没必要的误解和矛盾。我这里面针对的是冲野洋子和经纪公司。冲野洋子自然会认为经纪人骗过自己一次,自然也会骗第二次,两方的信任关系出现裂痕,哪怕最后有真相,也不容易填补之间的罅隙。
山岸荣叹了一声,说道:“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出来,洋子小姐很依赖藤江明义,让冲野洋子放弃的话,难度会更高,说不定会因此顺着藤江明义的意思退出演艺圈。我之前试探过,说藤江明义对她过分关注,也给出一些我们查到的证据,但是洋子小姐……不信,还说有也是他太紧张洋子小姐了……这方面根本劝不动。”
山岸荣说得冲野洋子有恋爱脑的症状。
我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听过『煤气灯效应』吗?”
“嗯?”
『煤气灯效应』其实起源于上世纪四十年代一部名为《gaslight(煤气灯)》的电影讲的是女主人公受到骗子在感情上的欺诈与迫害,怀疑自己有精神病,而险些被骗子谋夺家财的故事。这个故事引申出了一种心理操纵,又或者是说是感情迫害,就是『煤气灯效应』。
这通常是发生在情侣之间,操控方会扭曲事实,持续否定被害方,用误导和说谎的方式削弱被害方的自信心。以哈佛医学院讲师,心理学家克雷格·马尔金(craigmalkin)的话来说,『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情感虐待形式』。操纵者有三种类型,其中一种称为好人型,是会在被害者面前表现得通情达理,但背后却用自己的手段逼迫对方顺从自己的想法。藤江明义很可能就是『好人型』。
我解释后,山岸荣似乎抓住救命稻草,说道:“所以洋子小姐还是可以有清醒的时候了?”
其实山岸荣做的地方也有错的——在冲野洋子因为对方pua的情况而不自信的时候,他不该跟着照单全收,什么都帮她拿主意,这样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果然没有自我价值。但是,山岸荣到底还是把她当做小孩子看,也不清楚情况。
“对我来说不难。”
只是反心理操控而已,比在春森老师案子上的反催眠容易得多。
“你把查到的资料直接交给警察,剩下的你们经纪公司不用多做。你们那边也只是要藤江明义证明他和冲野洋子的关系而已,对吗?我可以帮你们拿到。”
这番话让山岸荣喜出望外,但他没有高兴很久,很快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是不是有另外的价格?”
“没有。”
这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山岸荣却觉得我话里有话,说道:“那个,你上次说你有个叫做毛利小五郎的朋友是洋子小姐的粉丝,对吧?”
我反应慢了一拍,因为这是我随口的话,反而没有太强的记忆点,说道:“啊嗯。”
“洋子小姐虽然还没有出道,但是未来前途无量。如果你想要的话……”
“嗯?”
“不是不是,你朋友想要的话,在我们组团出道成功,会把club头号粉丝的会员卡免费送给你。这张卡会让你优先买到演唱会离偶像最近的位子,也可以免费拿到周边,还可以有机会获得参观偶像休息室的机会等等,福利很多!”
我觉得,他好像把毛利小五郎当做我编撰出来的人物,我自己在为自己追星。
“……”
“不够吗?”
“普通会员就好了。”
我最后还是磨不过。
合上电话之后,我正在整理我的思路,如何写一份报告交给目暮警官,解释整个由藤江明义为了精神控制冲野洋子引起来的跟踪狂案,无意间让冲野洋子牵扯上花形通案的过程。那这也算是完美解决了目暮警官一开始对我的委托。
我吐了一口气,正准备看包厢门口上方的时间时,突然和门缝处一只眼睛对上。
“!!”
我当场减寿十年,退后一步时刚好撞到沙发边,差点跟着被绊倒,坐下来。
萩原研二眯着眼睛笑道:“我没有想要偷听的,就是过来找你的时候,发现你在和山岸荣聊天。我原本要离开的,但是这件事和你说的有关,我就跟着在旁边听了。你被我吓到了吗?”
“……”
我不说话。
但是,你觉得呢?
萩原研二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我的表情,重新调整了说话的语气,认真地竖着三个手指说道:“我有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可以都不听吗?”
“请配合我一下。”
“那请萩原同学按照你想要说的顺序告诉我吧。”
“冲野洋子确实和一个男的见面,被伊达同学抓住了。但是冲野洋子似乎跟他有什么约定,从我们面前逃出去,结果被守在外面的泥参会抓住了。”
我的眼瞳下意识张大了,脑袋里面冒出来的推理让我克制不住想冷笑的冲动。我重新调整心情,说道:“所以,最后一个好消息是最外围的警察把一些泥参会主要干事也抓住了,顺便把冲野洋子救了回来。”
拉开包厢门后,我抬头看向萩原研二。
“是时候,可以跟目暮警官说结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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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视厅离开的时候,现在已经过了六点钟。
天色有一半还浸在夕阳的残红里面,另一半则被鸦青色侵染,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大头娃娃一样,头一垂下,就无法对抗重力一样,无法再轻易抬起头。案子现在线索和证人都出现了。
花形通的失踪与他在组织里面犯下的错误有关。那么要想找到他的所在处,除了找出他的秘密情人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就是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上次抓到的不错是泥参会的边缘人物,不重要的小角色,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次是抓到一些知道内幕的人员。
原来是花形通用了组织的渠道,自己策划了一起银行抢劫案,就是刚好是萩原研二作业的内容。花形通原本觉得抢了三千万也只是小事,结果被组织发现,于是干脆死遁离开。知道这件事,再了解银行案的始末细节后,我就知道花形通的秘密情人是谁了。
但我心情有点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