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尔用生了薄茧的指腹为她拭去眼泪,然后将她用力地仍向了另一个火红的身影的方向,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芬里尔则在冰盾碎裂的瞬间,浑身的魔力疯狂外溢,竟然在此时此刻突破了领主。
可就算这样,芬里尔心底也无比地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在找死,这最后的挣扎也是无谓的,他一个新晋的领主和君王比起来不过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但他从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妹妹被摔死在自己的眼前,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小芬!”桑晚只觉呼啸的烈风搅着长发在耳畔猎猎响起,她眼角的泪跌入在半空,凝成一瓣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
桑晚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力过。
她恨透了自己的存在给大家带来麻烦,她恨透了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倒在她的身前,她也恨透了这样无能的自己。
她想要保护大家。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划过心头的瞬间,似乎有一股强烈的信念引出她掌中的幼苗本体,盈翠欲滴的幼苗在这瞬间生长了数倍,游动的青淀光泽犹如一根孔雀翎般熠熠生辉,一道霁色的流光飞速划过,犹如天边坠星般直直地冲向了鲍里斯。
原本漫不经心的鲍里斯忽然神色剧变,他双手迅速地结印,浑身的魔力爆发,带动着数条地脉犹如跃出海面的巨鲨般犹涌向了那个幼弱娇小的身影,而一条看似柔软实则无比坚韧的藤蔓尖,却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的背后,在这瞬间穿透了他的心口。
“不要!”琥珀伸出的手掌,却只接到了一小瓣雪花,转瞬在他的指尖消融,他目眦欲裂地看着那抹身影迎上君王的倾力一击。
芬里尔怔怔地看着四散飞舞的齑粉尘埃,像是失了浑身所有的气力,茫然地半跪在雪地里。
鲍里斯捂着心口,无数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而他则满脸不敢置信,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如此弱小的五阶御师所伤到。
“冕下,这,怎么会……”红琮惊慌失措地救驾而来,却被万千根土刺直接射穿了身体,他睁着眼睛重重地倒下,眼底带着几分疑惑。
这次鲍里斯屈尊降贵,千里迢迢地赶来,非但没有吃掉幼崽治愈陈年暗伤,反倒还重伤失血,怒气冲冲的他将气全撒在了罪魁祸首的红琮身上。
但鲍里斯捂着被刺穿的心口,再也顾不得场内这些残余的虾兵蟹将,跌跌撞撞地离去,他只在意自己的安危,现在只一心找到治愈系异能者或是医师给他止血。
“不,不会的,不会的……”琥珀慌张地摇着头,手脚并用地扒开掩埋的土堆,浑身伤痕的他很快变得一身脏污,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四肢并用地疯狂刨地,可是无论他埋着头怎么搜寻,都没有那个娇弱瘦小的身影。
遍体鳞伤,甚至脸上也被红琮折磨得满是伤痕的紫珏歪歪扭扭地爬过来,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骇人的血痕,他长发散乱,踉踉跄跄地用爪子扒开厚实的土层,喑哑的声音竟然带了几分哭腔:“乖崽,你在哪?乖崽,你别让哥哥害怕好不好,乖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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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晕过去的阿蜜莉雅睁开眼睛之时,便是看到站都站不稳,犹如风雨浪潮中飘摇的小船般的重伤病号们红着眼睛,费劲地四肢并用,摇摇欲坠地刨着一个巨大的土坑。
除了芬里尔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旁边。
“阿蜜莉雅,快来帮忙!”罗纳德听到声音回过头,焦急地解释:“琥珀说幼崽就被埋在这下面!”
阿蜜莉雅身躯一僵,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平日里最爱干净的她不顾一切地刨开土层,可很快就有一层厚雪落下,她素白的双手很快变得满是脏污,接着被冻得麻木,指尖犹如被密密麻麻的细针刺过一般酸痛,可是她却不敢有丝毫的喘息。
浓黑如墨的夜色逐渐如潮水般褪去,天边悬了一轮银钩似的皓月,蒙着一层轻纱,晨星破晓,琥珀指尖斑驳的血迹仿佛也染红了天色。
“怎么会这样,感觉这里都快挖空了却都没能找到……”阿蜜莉雅忍不住喃喃自语,心底既焦急却又不安,一道声音却冷冷地打断她。
“她死了。”芬里尔面无表情地说,眼睛直视着阿蜜莉雅,却又好像透过她望向了远方。
众人身躯一僵,慢慢地停下动作。
“你放屁!她就在这里,我马上就能挖到她了!哪怕是一具尸……”琥珀猛然站起来,双眼赤红地怒吼道。
芬里尔缓缓闭上眼睛,月华星霜一般的睫毛轻抖:“君王的倾力一击,在那瞬间就已经被冲击得粉身碎骨了。”
“什么都不会剩下。”芬里尔轻声说。
一道身影轰然倒地,那双潋滟生光的紫眸失去了焦距,空洞死寂地看着天空。
罗纳德沉默地把阿蜜莉雅揽在怀里,她一边落泪一边摇着头,却有一阵尖利的哭嚎声远远地盖过了她的声音。
琥珀的父君尸骨未寒,就被叔伯们联手剥夺继承权和遗产赶出领地,甚至被追杀地陷入生死绝境之时,骄傲跋扈的琥珀也未曾掉过一滴眼泪。
可现在的他四肢蜷缩,把脑袋伏在冰凉的雪堆里,哭声尖利凄厉,却又被苍茫大雪覆盖,逐渐演变得含糊不清,他哭得手脚都在痉挛抽筋,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像个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呜呜痛哭着。
芬里尔静静地望着天边缓缓攀起的朝阳,橘色的暖光驱散黑夜,照亮了他冷峻的侧脸。
可他的人生却已经万劫不复,彻底地陷入了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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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箐娘,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你快看!”
一条翠绿的藤蔓拉着桑晚的脚踝正艰难地向前蠕动,听到动静之后立刻飞速缩回了她的掌心装死。
而昏死过去的桑晚却浑然不觉,她脖颈坠着的那半截玉扣掉了出来,正泛着盈盈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