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麻巾随意地摆放在地上,上面放着林林总总的器具,这些器具都带了旧浊划痕,或是明显的破损,带着泛旧的痕迹。各式的首饰和玉器歪七倒八地随意摆开,晃眼一看这个地摊所售的都是些倒卖的二手货,没什么名贵东西。
但桑晚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一个断掉半截的玉扣。
她本来坐在琥珀的脖颈上,忽然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扒拉着琥珀的脑袋探身往前看去,完全挡住了琥珀的视线。
“喂,小屁孩,快下来!我什么都看不见了!”琥珀不解地叫唤起来,桑晚却恍若未闻,只是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枚玉扣,掌中的幼苗像是受到了召唤似的,慢慢地钻出来。
这半枚玉扣的材质是冰玻种翡翠,成色透亮,纯净无暇,本该是珍稀昂贵的配饰,进贡给领主甚至君王级别的高手。
但玉器之类的首饰最忌残破,稍有破损便美观不再,失了原有的价值,更何况这枚玉扣直接断掉了半截,如今更是沦为了二手地边摊的成员,来往过路的兽人匆匆忙忙,甚至都懒得多看一眼。
摊主是一名獾子兽人,他看见有生意可做,连忙乐呵呵地上前一步,却在凝神看清楚桑晚是人类的时候,猛然顿住了步子,表情变得震惊:“这,这是人类?还是只这么年幼的人类,她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城邦里?”
芬里尔担忧爬到琥珀脑袋上的桑晚会摔下来,单手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闻言淡淡地瞥了一眼獾子兽人,高阶异能者的威压倾泻而下,带了几分警告地冷声道:“我的,有意见?”
獾子兽人只觉一股沉重的威压袭来,他忙抹了抹额上的虚汗,赔笑道:“哦哦,原来是这样。这位大人,您不必这么紧张,我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是太过吃惊罢了。”
獾子兽人的语速放慢,表情仍旧残留着几分惊愕,因为新奇,他忍不住半蹲着身体仔细地多看了两眼桑晚,满脸真诚地开口:“还别说,虽然是可恶奸佞,阴险狡诈的人类,不过这只幼崽长得确实蛮可爱的。”
桑晚:“………”前面那一大堆形容词就不必了吧。
听到自己的幼崽被夸奖,芬里尔笼罩了一层淡淡薄霜的脸色似突然消融了一般,他身后的尾巴摇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幅度,仿佛与有荣焉般,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嗯。这是我养的人类,很可爱吧。”
獾子兽人带了几分讨好,赞同地点头。
琥珀闻言尾巴翘得高高的,仿佛不和芬里尔斗两句嘴便浑身不舒服,一脸傲气地开口:“说得好听,明明我也出力在养幼崽好不好?”
“难道是我求你待在这里的么?”芬里尔脸色一沉:“谁稀罕你留在这里碍手碍脚?”
桑晚现在却顾不得琥珀和芬里尔斗嘴,她像是生怕这半枚玉扣被人抢卖了似的,连忙抓起那半枚玉扣,拉了拉琥珀的衣角。
琥珀还在面红耳赤地吵架,根本没注意到桑晚的动作,桑晚只好又去扯扯芬里尔的衣袖,芬里尔比琥珀要细心许多,垂下眼睛,声音跟琥珀说话比起来温和了许多:“想要这个?”
桑晚忙不迭地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一般。
比起琥珀毫无原则地宠溺,幼崽手指到哪里就买哪里,芬里尔对待幼崽的购物习惯要严格许多。
刚才幼崽已经干掉半杯草莓冰沙,半桶烤串和半个椰子。
形容词之所以都是一半,那都是因为幼崽眼大肚皮小,看见什么都想吃,但尝了两口滋味又囔囔着饱了,吃剩的大部分都无一例外地进了琥珀和芬里尔的肚子。
后来哪怕她眼巴巴地瞅着摊子里的雪糕,也被芬里尔严厉地拒绝。
不止是因为浪费的缘故,芬里尔更是担心她吃多了闹肚子。
但这不过是一块像是玩具的石头,芬里尔很爽快地点头,从储物囊里随意地掏出一块五阶晶核,看向摊主询问道:“够吗?”
如果这是一块完整的玉扣,凭借着这透亮的成色,獾子摊主绝不会轻易成交。但这枚断掉半截的玉扣早已跌值了数倍,能换回个两阶甚至三阶的晶核,獾子摊主本以为就已经算是烧高香,看到芬里尔掏出一枚五阶晶核,喜不自胜地连连点头。
桑晚双手紧紧地捏着这枚断掉半截的冰玻种翡翠平安玉扣,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许多遍。
无论是任何一处的细微纹路,颜色的沉淀,甚至连摩挲的手感都无比熟悉。
没错,还真的是她贴身佩戴了十几年的平安扣。
桑晚绝不会认错。
在她原来的那个世界里,母亲的嫁妆里有两枚玉扣,去世的时候留给了她和哥哥桑榆。这两枚玉扣的价值不菲,但也没有昂贵到可以让她和哥哥衣食无忧,两人一直贴身佩戴,权当着对母亲的念想。
然而桑晚十岁那年突然病重,急需药钱,才十七岁的桑榆只能放弃读书打工挣钱,然而兼职的酬劳和医药费比起来简直是杯水车薪,桑榆走投无路,只能卖掉了属于他的那枚玉扣救急。
幼年家里穷困的时候,桑晚也曾想过卖掉自己的玉扣,却被桑榆严厉地制止。再过了两三年,桑晚的病情好转,桑榆的事业也走上了正轨,她的那枚玉扣便一直留存了下来,但桑榆之前卖掉的玉扣却再也没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