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往里看。几辆车的乘客似乎都挤进了这辆七座车,甚至还有孩子坐在父母的腿上,他们就像是遗迹中的石雕般蒙了一层灰,从窗户缝里吹进来的沙落了他们一身。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戴着白色的外接脑机。可能因为产品的型号有些区别,这些鸭嘴型脑袋各有不同的涂装和设计,却也都有着标志性的红灯。
甚至包括车上两个孩子的脑袋上,都戴着儿童款的外接脑机,上头还有卡通贴纸。只是这辆车里最起码有三个人的脑机已经不再亮灯了……
波波爬起来,缓缓蹭过来,它忽然拽了拽宫理的衣服,指向刚刚从驾驶室掉出来的中年女人。
宫理低头看下去,那个女人瘫软在地面上,但嘴巴似乎仍在蠕动着,她口水早已干透,口腔里也有沙子,但鼻息似乎在缓缓地吹拂着她嘴唇上落的灰尘。
“还活着!”宫理惊讶,连忙扶起中年女人,拍了拍她身体,她只有嘴巴和喉咙在蠕动,或许是外接脑机夺走了她的意识?不过这里应该断了卫星通信,她是如何连接到网络呢?
宫理伸手就要摘下她的外接脑机,平树在车内看到,一惊,起身连忙拍向前挡风玻璃,想让宫理停下来。
但风声中宫理根本没有听到,她先摸索着关掉了脑机外观上的按钮,女人没有什么反应,脉搏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宫理等了一会儿,又打开中年女人下巴处的环扣,用力才摘下了外接脑机。
宫理看到了她上半张脸,苍白水肿得像是从来没有晒过太阳,她双目紧闭,但也能看到眼球从眼眶中严重凸起,就像是某种蛙类——
那女人在宫理摘下外接脑机之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像是生锈铁片摩擦的哀叫,而后身子一挺,彻底咽了气。
宫理愣住,平树也冲下了车,但还是晚了一步。宫理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才又看了一眼车里的其他人,回头喊道:“我杀了她?”
平树伸出手臂挡着风,摇头:“不,她已经不可能救活了,这种人我们都俗称中阴身,肉身已经死了,但她的灵魂还在脑机中活跃着,脑机的电流引发身体上的抽搐。我阻拦你,只是有些人戴了太久,会眼压脑压不稳定,摘下来的时候可能眼球会爆出来,很吓人。别多想,她只是再也没有回声了而已。”
宫理听过不少迷信故事,第一次见到赛博中阴身,转过头:“回声?”
平树:“嗯,就理解成他们的意识还以为自己活着,还在网络或元宇宙中徜徉呢。”
宫理看向车里其他人,她有些无法理解:“他们在做什么呢?”
平树扶她起来,道:“可能是几个家庭一起搬家离开的时候,突然遇上了风暴,车抛锚又损坏,距离下一个镇子还有一百五十多公里,一家人恐怕难以走出风暴,就选择了戴上外接脑机。”
宫理觉得有些无法理解:“是放弃求生了吗?他们搬家的话也应该带了很多食物和水,等风沙弱一些的时候离开也有可能吧。”
平树扯了扯嘴角,不算笑:“你是一直很有求生意识的人啊……以后你可能就理解了。咱们赶紧搬开车辆,天黑得很快,我们要到下一个镇子才好。”
他拿来钩锁,宫理一个人拖着车前保险杠,或者是推动车后,也挪动了两辆车,平树把钩锁挂在波波的身上,指挥着波波在风沙中拽车。
只是那坐满了人的七座车,他们都没有挪,剩下的道路宽度也足以房车通过了。
宫理和平树满身大汗回到车上的时候,平树顾不上拿吸尘器打扫他们掉下来的沙子,先掐着表将车往前开。
宫理摘下风景,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就看到房车小心翼翼的让开那辆七座车,往前行驶而去,只是车头还是不小心撞了七座车一下。
那辆车车顶的行李箱可能因为锁扣老化弹开了,行李箱里各色的衣服被风沙卷起,像是五颜六色的拉花炮彩纸一样,乱飞进了风里,一件孩童的印花t恤拍在了房车车窗外,被摄像头挂住,猎猎作响了片刻就被吹掉,卷进风沙中消失不见了。
……
平树开的比较快,好几次车轮都在沙子里打滑了,终于开出了风沙天气的地区,驶入了澄明的天色,天边正是即将进入夜晚的灰蓝色,宫理看到了一些合并进来的岔路,还有一些十字路口,只是大部分都没有红绿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