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
段嘉许侧过头看她。他今天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件军绿色短外套,里头随意套了件白色卫衣,以及修身黑长裤。
胡子被刮干净,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像个大学生一样。
他稍稍俯下身,与桑稚平视。似乎是觉得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很新鲜,他弯起唇,调笑道“尽早结婚”
桑稚也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不是你先带的头吗”
注意到她情绪确实不好,段嘉许眉眼一抬,站直起来“生气了”
沉默几秒。
“没生气。只是,哥哥,”桑稚停下脚步,很认真地说,“你以后别再这样开玩笑了。”
就算知道是开玩笑。
可因为她对此格外地清楚,他不会真的喜欢她。
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他可以坦荡地把这当成一个笑话,说那些话的时候,神色没有半分的不自然。也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毫不知情地,把她那样的小介意,她那小心翼翼的藏匿,当成笑话一样。
桑稚垂下眼,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她忽地泄了气,继续往前走“走吧,我一会儿还有点事情。”
段嘉许收敛了笑意,脚步放慢下来,跟在她后边“真生气了”
“没有。”
“哥哥这不是住院太久了,有点闲得慌。”段嘉许用掌心搓了搓后颈,又道,“哥哥给你道个歉”
“不用。”桑稚低声说,“以后别这样就行了。”
见她这么介意,段嘉许的眉心一跳,心情有些难以言喻。过了好半晌,他似是觉得好气又好笑,突然冒出了句“哥哥也没这么差吧”
“”
“能让小桑稚有那么不开心”
听到这话,桑稚扭头看他,脸上不带表情。他的眼角稍扬,桃花眼深邃又迷人,语气半开玩笑的。
见状,她莫名也想给他添点堵。
桑稚认真道“就是能。”
“”
“哥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实话实说。”桑稚语气温吞,“听完之后我回去哭了一晚上。”
“”
段嘉许这一场病,公司给他批了半个月的假期。出院之后,他还能在家休息一周,调养身体。
出了医院,两人拦了辆出租车到段嘉许家。
段嘉许家里只有一双拖鞋。
他瞥了眼,自己光着脚,把拖鞋放到桑稚的面前,给她穿。
桑稚也没忸怩,直接穿上。她让段嘉许到沙发上坐会儿,而后把带回来的衣物全部丢进洗衣机里,替他把其他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
拖鞋在她脚上显得很大,走路都慢一拍的。
随后,桑稚坐到段嘉许的旁边,从包里拿了一叠便利贴出来。
段嘉许窝在沙发上,懒懒地打着游戏。
桑稚打开手机,用网页搜了下注意事项,加上医生给的嘱咐。她对着看,然后趴在茶几上,一句一句地抄下来。
注意到她的动静,段嘉许看了过来,问道“写什么呢”
“就出院后的注意事项。”桑稚低着眼,解释道,“我写完给你贴冰箱上,你吃东西的时候得注意一下。”
长这么大,桑稚就没照顾人。所以她不太擅长,很多事情也记不太住,都是上网查的。
段嘉许的动作停住,淡淡嗯了声。
“对了,你别总坐着,多走动一下。”桑稚边想着边说,“然后不要拿重物,做剧烈运动什么的。”
“行。”
“还有,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跟我说一声,我抽空给你买过来。”桑稚平静道,“然后平时的话,我可能不怎么会过来了。”
“”
“你自己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嗯。”
“最近我落下了好多作业,而且也学期末了,我得准备一下考试。”桑稚抬头看他,“本来说好要请你的那顿饭,就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不用小桑稚请。”段嘉许轻笑了声,“哥哥请你吃。”
桑稚眨了下眼“那到时候再说。”
她把笔放下,站起身,把写好的便利贴贴到冰箱上。随后,桑稚回到客厅,把外套穿上“那哥哥,我就先走了。”
段嘉许站起来“我送你去坐车。”
桑稚摇头“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刚从医院回来。”
“”
“一出去没多远就是地铁站,我认得路的。”桑稚到玄关处穿鞋,跟他摆了摆手,“哥哥再见。”
说完,也没等他说话,桑稚就出了门。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段嘉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直接退了游戏,拿过一旁的外套穿上,打开门走了出去。却已经不见桑稚的踪影。
他扯了下唇角,重新回到室内。
段嘉许走到冰箱前,看了眼她写的东西。
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字明显好看又利落了不少。不像从前那样,写字都一笔一划的,500字的周记都得写一个多小时。
段嘉许神色有些散漫,伸手用指腹蹭了蹭。
他莫名想起了在医院的时候。
隔壁床的那个耳背的大爷不停地在他面前夸着桑稚,认死理般地把她当成他的媳妇儿。
“你这对象长得多俊啊,还会照顾人。”
良久后。
段嘉许走回客厅,莫名笑了一声
十二月份,宜菏市的气温已经到了零下几度。
因为天气和即将到来的考试周,部门的活动已经停了。桑稚冷到不想动弹。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窝在宿舍里画图做视频。
段嘉许那边也没再让她帮什么忙。
偶尔找她,也只是跟她说天冷,让她多照顾好自己。
桑稚把段嘉许的微信备注改成了“哥哥2号”,对他的称呼也变得像小时候那样,就只喊“哥哥”两字。
强硬地把他在自己心目中的身份,变得跟桑延一样。
桑稚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努力切断自己的心思,将这场不可能实现的,无疾而终的暗恋结束掉。不再钻牛角尖,不再认为自己这辈子,只能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