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寡人都知道。”他声音柔和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让她能够安心,“这么心里想着寡人,也多想想自己才是,寡人身边那么多侍从,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么也不要在寡人身边了。”
陈妤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毕竟要出征了,出征在外,我不担心你是否取胜,只是担心你在外面不好好照顾自己。”楚王的性子她也知道,熊起来简直能让人哭出来,那些随从宫人哪里真的敢违背他的意思还不是楚王到时候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寡人又不是小儿。”楚王随口一句。
“知道你不是小儿,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陈妤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耳旁的充耳。
楚王颔首答应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一回还派人去问问你父母么”
陈妤过个几个月就会向陈国派人问候陈侯和蔡姬,楚王对陈妤的举动也是默许的,毕竟远嫁在外,一辈子都回不到母国去,派人去问候一下父母是否安好,也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
不过楚王心里一直都看不起陈侯,陈侯这人如同墙头草,那边风大就往哪边倒。以前楚国在楚武王手里强大起来,郑庄公召集诸侯在邓国商议如何对付楚国,陈国就是前去集会的诸侯之一,后来楚国收复了汉阳诸姬,陈侯连忙向楚国示好,将周天子丢到了一旁。到了齐侯抖起来,陈国又一头扎进了齐国的怀抱。
为人如此反复无常,委实是让楚王十分不齿。
只不过陈侯到底是陈妤的君父,楚王不好在陈妤面前流露出太多自己对于陈侯的不满。
陈妤哪里看不出来楚王对陈侯的不喜她看了楚王一会,点头,“嗯,我弟弟御寇为我君父所不喜,我心里忧虑,是要派人去打听的。”
楚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还是头一次从陈妤口里听到她娘家的事,“怎么陈侯不喜陈太子”
陈妤苦笑一声,“君父从未喜过太子。”
“此话何解”楚王听到这个双眼发亮,那表情简直是比听到优伶说唱还有兴趣。陈妤原本不打算将自己娘家的那些糟心事讲给楚王听,但是楚王一副你挑起了我兴趣,不能不扑火的表情里,还是将话说了下去。
“我母亲从君父还是一个公子之时就嫁给他了。”陈妤说起这个都觉得有些无奈,老夫老妻的情分终究抵不过嬖妾的花容月貌,这让陈妤在愤怒之余感叹颇多。
“可是到如今,母亲容色不如以往,而那些妾妇一个赛过一个。”陈妤摇摇头,“君父自然是爱那些容貌姣好的妾妇们。”她抬眼看了一眼楚王,发现楚王面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她就知道楚王其实也不觉得妾妇多有什么,“可是这女子一多,公子公女们也多,人的心就那么一个,哪里可能分的均匀,君父自然是宠爱谁就喜欢谁的儿子,母亲失宠日久,弟弟虽然被被立为太子,但是君父有内宠,又”说到这里她就有些说不下去了,楚王自己就是一国之君,陈侯到底在想什么,恐怕楚王比她更清楚,而且宠爱嬖妾进而更加喜爱嬖妾所出的庶子,这不是头一回,也不是最后一回。
“陈侯”楚王掂量了一下,他抬眼看看陈妤,没有将接下来不好听的话说出来,卫国就有这样的事,卫庄公是个有毛病的人,嫡妻庄姜是齐侯嫡女东宫之妹,为人美貌出身高贵,而且也不对子婿冷若冰霜,可是卫庄公就是厌恶庄姜,喜爱侧室和嬖人,甚至还给嬖人所出的庶子嫡子待遇。
公子里也有等级的,除去嫡庶之外,还有子以母贵的存在。公女所出之子哪怕是庶出也比嬖人之子来的尊贵。
卫庄公之后继位的也是陈国公女所出的庶出公子,那个嬖人所出的公子自然得在兄长手下讨生活,之前卫庄公将公子州吁宠坏了,结果导致这个嬖人子竟然弑君导致卫国国内大乱。
说起来处置掉公子州吁的还是陈国人。
此事才过去没有二十年,怎么陈侯竟然犯这种糊涂来
楚王已经能够遇见,将来十多年后,陈国的一场变乱了。
“这事你君父委实做的不对。”楚王想了想说道,尽力不要将幸灾乐祸露在脸上,他咳嗽了两声安抚陈妤,“不过你弟弟到底是君夫人之子,如果陈侯想要做些甚么,国人是不准许的。”
国人们的彪悍楚王是领教过,其他诸侯国和楚国也差不多,若是陈侯真的想要废嫡立庶,恐怕光是国人就让陈侯扛不住了。
“”陈妤幽幽的看了楚王一眼,看的楚王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陈妤为甚么要这么看他。
“寡人难道说的不对”楚王问。
陈妤转过眼去。楚王的风格还真是温和,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公女,听了楚王这安慰说不定也就真的放心了,可是她看过不少父子打破头的事,心里对陈侯的看法更是一落千丈,陈侯一日不薨,她这提着的心就一日放不下来。
不过她这些想法也不好对着楚王说的,楚王毕竟和她在想法上有些不一样,她那些想法真的被人知道,恐怕要被指着鼻子骂,就是在楚国也没有几个人觉得女儿天天盼着父亲快出事是对的。
“嗯。”陈妤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楚王的安慰,他一片好心,陈妤也不能板起脸赶人。
“寡人出征之前,会安排人去陈国。”楚王道,随便听一场陈国的笑话,后面这句他在心里说了。
但凡牵涉到废嫡立庶或者是废长立幼这等事关将来国君的大事,国内免不了都要发生动乱,而且说不定一乱起来就收不住了。
卫宣公废长立幼,结果那个小的还德行有亏,陷害兄长,结果被国人轰出卫国。还是靠的舅家才能复位,而齐国也没能干净,前任齐侯被卿大夫所弑,前任齐侯没有留下子嗣,又是一场变乱。
楚王不知道陈侯的脑子到底有多蠢,才在这种事情上肆意妄为,太子不是一只竹帚,想摆在哪里就摆在哪里。立太子,那可是要通知完各个诸侯的大事。
他陪着陈妤说了一会话,看着她吃了些东西,去休息之后,他才起身到另外一间宫室内。
陈妤的宫室里备着不少竹简,楚王向来不爱这些,但是闲暇无事的时候,还是会看上几卷。
楚王坐在席上手里拿着竹简,宫室中青铜人擎灯将锦绣的壁衣照得通亮,也将楚王的一处剪影映在那里。
申姜就是在此刻进来的,她将准备好的竹简要送到陈妤这里,存放竹简的地方向来没有多少人守着,她进来也没有人阻拦,当看到里面坐着的楚王的时候,申姜吓了一跳。
申姜抱着竹简就躲进了帷幄之后,她身形娇小,楚王也没有注意到这边。
少女在帷幄后轻轻舒了一口气,她还记得父亲申侯对她的那一番训斥,不得到楚王的宠爱就不要去见他
申姜咬了咬唇,她看看那边的铜灯,抱着怀里的竹简赶紧出去了。
父命在身,但是她心里不乐意就是不乐意,何况还有人在等她。心里想着申姜的脚步比方才更加快了。
楚王正看手中竹简,小臣筹从外面走进来,“国君,有齐侯的消息了。”
楚王的视线立即从手中的竹简移开,“嗯”
小臣筹双手将一只竹筒奉上,竹筒上封泥完好,没有任何拆开过的痕迹,楚王看了一眼竹筒口的封泥,将筒口的封泥拆开,抽出里面的锦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