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瑶呻-吟一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下是纯白的床单和异常柔软的枕头床垫。没有层层叠叠的纱幔,没有晶莹剔透的珠帘,没有精致奢华的摆设,很显然,这里不是她的公主府。
依稀记得自己誊抄完最后一卷往生经,正准备站起来烧给黄泉下的太后,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她知道,因幼年的颠沛流离而严重受损的身体未必能经受住清苦的守孝生活,却没想到会衰弱的这么快。
这是什么地方?太医院?
安之瑶尝试着撑起上半身,朝四周看去。这是一间狭窄的房间,房间的摆设非常简单,床对面竖着一个原木衣柜,床的左手边放着一座梳妆台,右手边是一扇窗户,窗外的景色被薄薄的白纱帘遮挡,一个小圆桌安静的呆在角落,上面放了几本书和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朵月季,红色的花瓣已经呈现出枯萎的迹象。
对于习惯了居住在巍峨宫殿中的安之瑶来说,这个房间堪称简陋,绝不属于公主府,更不属于大夏宫廷的任何一处地方。
是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有什么目的?安之瑶皱眉,转眼的一瞬间看见了披散在自己肩头的金发,撩起一缕金发拉扯,疼痛的感觉真真切切的从头皮传来。她又惊又骇,尚来不及探究便被突然闯入的中年妇女打断了思绪。
来人四五十岁年纪,穿着一件花哨的,腰线掐的极高的怪异裙装,白花花的胸脯露出了一大片。然而,令安之瑶惊讶的并不是她伤风败俗的穿着,而是她的长相。她皮肤非常白皙,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梁,淡蓝色的眼珠,赫然是一名番邦人。
安之瑶的脑子顿时乱作一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番邦妇女走到自己近前。当然,对方的行动太过风风火火,也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亲爱的玛丽,你好些了吗?能起身了?”来人一屁股坐到床边,将安之瑶搂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对方举止亲密,嘴里吐着叽里咕噜的番语,自己却能清清楚楚的领会她的意思,没有半点滞涩。这感觉太过诡异,令安之瑶浑身僵硬,心中翻腾起惊涛骇浪。然而,六岁就能乔装改扮,从杀机四伏的战场顺利回到京城,安之瑶的心智足够令她做出最合适的应对。
她尽量放松身体,微微点头,面上只露出了刹那古怪,随即便平静如水。
“噢,那真是太好了!快点起来亲爱的,该吃晚餐了!”来人拉着她起床,替她整理好乱蓬蓬的裙摆。
安之瑶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裙子款式竟与妇人一模一样,只不过花色比较素净,一低头间就能看见半拉雪白的胸脯,中间一条深深的乳-沟。她瞪眼,确定自己以前的胸部绝对没有这般波澜壮阔。如此伤风败俗的衣物,真的能穿出来见人?
用手捂住半露的胸部,她被妇人拉着前进的步伐开始迟疑。那风风火火的妇人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停住脚步,从门后的挂钩上扯下一条披肩,裹住她凉飕飕的脖子。
“今天有点冷,你得穿厚实些。这已经是一个月里的第三次了,亲爱的,你可不能再生病了。”妇人唠唠叨叨的交待,话语里毫不掩饰她的担忧。
安之瑶点头,将披肩拉紧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打量妇人一眼。可以肯定,妇人对她不但没有恶意,反而十分亲近,那慈爱的态度好似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女儿?母亲?这两个久违的,温暖的名词撼动了安之瑶坚硬的心,某些模糊的画面开始从她脑海深处闪现,一股尖锐的刺痛也随之而来。
为了弄清自己的处境,她强忍剧痛,跟随妇人走下楼梯。
这房子虽然有两层,对安之瑶来说却实在是栋简陋至极的建筑,可见这家人的生活应该十分贫穷。安之瑶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的摆设,一边暗暗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