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子刚才盛怒之下的力道,要是不及时医治,极容易出事。刘滔毕竟是弘治帝身边的人,打他就相当于打了弘治帝的脸面,虽事出有因,但若是刘滔因此而死,于太子声名不利。
张皇后虽然被刚才的场面吓了一跳,但朱厚照是她的儿子,张皇后又怎么会害怕自己的爱子。她轻轻越过焦适之,径直走到内里去。从刚才太子的模样中不难看出,弘治帝的病情必定不是她之前所想的小毛病。
然而直到太医的话出口,站在龙床前的两人也有些难以置信。
张皇后的纤纤玉手拽住手帕,力道之大,使得手背竟露出了些许狰狞青筋来。她仍然不觉,轻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娘娘,皇上的身体虚弱,现下有些发烧。臣等已经熬好了药,可以喂服了。只是皇上的身体虚不受补,方子的药量是再三斟酌,效力不及以往。”言下之意,正常量的药对现在的弘治帝来说相当于砒霜,然分量过低的药却几乎没有效用,两难抉择。
“别废话,把药拿来。”朱厚照冷冽一瞥,在药碗送来后,他与张皇后悉心喂着弘治帝吞服下药汁,然后守着弘治帝看太医们讨论。
焦适之心中一片清明,把刘滔提去偏殿休息后,便站在门外候着。门内等着自然也可,只是焦适之总局的不甚自在,仿佛无意间侵入了私密空间。
焦适之送着刘滔离开的时候,眼见着太子平静下来,伤重的刘滔松了口气,露出一个不知道是伤心还是什么的表情,但总归是落寞的。焦适之也没跟刘滔搭话,倒是马永成有过去端茶送水,顺带悄悄地探消息的,刘瑾与高凤谨慎地站在焦适之几步外。
他站在柱子下,静静看着坤宁宫外的草木,有些神游天外。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晚,即便是现在仍然带着凛冽寒意,树上的枝丫开始抽出绿芽,在满墙富贵色中点缀着难得鲜活的颜色。这是最令人喜欢的颜色,也是最让人厌恶的颜色。代表着复苏的气息,也代表着死亡的气息。
熬得过冬日的,自然皆大欢喜。熬不过的……
焦适之在门外,从黑夜等到深夜,长夜漫漫,殿内始终没半点动静。刘瑾等人有些不大安分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他们心里的猜测现在倒出来,或许堆积成了一箩筐。
刘滔也躺在偏殿内,虽然他伤势挺严重的,但刚才的那位太医救治及时,好歹捡了条命回來,日后好生休养就罢了。然而即便是这样,他的思绪显然不比门外站着的几个人轻松,两眼放空看着门外许久,之后才渐渐想起太子身边的人来。那些都是在太子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刘瑾这些人自不消说,等皇上之后,这些人将会是顺理成章取代他们的人。
而焦适之刘滔对焦适之的印象并不深刻,太子身边的人繁多,焦适之也不是最开始便跟着太子的,当时太子闹着皇上要个贴身侍卫的时候,刘滔也在现场,说实话,他并不看好焦适之。
太子的性格宫内的人都知道,至情至性是不错,然而如果细算说下来,也代表着喜怒全凭自己的心情。弘治帝的温和自持落到朱厚照身上,怕是零星半点都没有。跟在太子身边出头容易,成椽子砸烂也容易。前期太子热情似火,后面失去兴致了,当初千求万求的东西也自然而然被丢到脑后。这对太子来说不是不可能,毕竟发生过太多次了。
他不是喜新厌旧,就只是简单地忘记了。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不然为何刘瑾等人需要使劲浑身解数,都不能让朱厚照忘记他们的存在?
后来,听说太子愿意去读书了,再后来,在练武场上看到了殿下的身影,再再后来等到宫里的人终于重视起了焦适之的时候,太子的变化也落入了他们眼中。仍旧是以前的模样,却不再是那么的锋利逼人,触眼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