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为是兰姊嘛。」介希摊了摊手。
介希一家三姊弟全是艺大的学生,大姊介兰今年已经大四了,是指挥科的第一把交椅,人长得既正又能干,习齐走在学校里还常看见介兰的公演海报。不过私底下其实既八卦又爱吃美食,按介希的说法,介兰一天到晚为了胖零点一公斤在家里大哭大叫。
二哥介鱼念美术系三年级,习齐也见过他几次。印象中是个有点胆小又温吞的人。
「啊……说人人到。」
介希忽然转过身来。习齐吓了一跳,吸了一口面回过头,发现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正拿著餐盘,对著盛饭的欧巴桑要求著放多一点饭。
「是罐子学长……」
习齐有些怔愣地看著这个男人。罐子学长的本名是辛维,不过大部份人都不叫他本名,他在学校里是名人中的名人,从学院内部到校外都有人知道他。每次在走廊或福利社偶然看见他,习齐都觉得自己移不开目光。
罐子学长无疑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其实戏剧的世界和音乐的世界一样,虽然技术和能力也一样很重要,但皮相还是会成为最後一蹴的关键。习齐觉得肖桓和肖瑜就已经算是俊美了,但是罐子是那种一出现在你面前,视线就会不由自主地随著他动的类型。
习齐第一次见到罐子学长,是在暑假的迎新上。那个时候罐子负责最後一个节目,是系上当作期末作业的戏。
记得罐子那时候珊珊来迟,来的时候身上还穿著跑啪的亮片皮衣,一脸三天没睡饱的样子。习齐还想这是哪来的流氓,怀疑他能不能胜任这节目。
但是罐子一站到舞台上,气氛就全都变了。他忽然像被某种事物附身,浑身的肌肉、五官的律动,都变得生动而可能性无穷。
那是一出独角的默剧,演员只有罐子学长和一面镜子。
习齐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冲击。罐子学长对著镜子,先是把镜前的梳子拿起来,梳头发、修眉毛、剃胡须,用充满自恋的眼神看著镜中的自己,看著看著又开始顾影自怜起来,彷佛想起自己的青春年华,却沦落到揽镜自照。
他悲不自胜地哭泣,抱著头在镜前扭动,用拳头紧捏著映照他的镜框。後来发现自己的脸竟然有了皱纹,他开始愤怒、毫无节制地暴怒,用头撞著镜子,像野兽一般地哭喊著、翻滚著。
习齐记得自己当时连呼吸都不敢呼吸,全神贯注地看著舞台上这头骄傲又孤寂的野兽。戏的最後,野兽哭累了,也发泄够了,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般慢慢滑倒在地上,只留下昏暗的灯光,和镜子里死亡般的镜影。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一句对白,习齐却觉得自己从生经历到了死,又从死的氛围中抽离。
拍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满脸泪光,和其他人一起欢呼著罐子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