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青龙君……”
罗靖眉头一皱:“难道你要一乡百姓日夜修堤全部死于水患?”
沈墨白不说话了。罗靖这一生也难得安慰人,如今完全是同病相怜之意,破天荒地花了点心思来安抚沈墨白:“他说你每事成劫,可是若无你在山中请扫晴娘换了数日晴天,我怎能及时赶到边关?边关断粮,你可知是何等大事?若是边关失守,北蛮入侵,百姓死伤可以万计,这是多大的功德你可知道?”
沈墨白模糊地觉得,边关之捷在于设伏一战,而这一战,似乎是在粮草押到之前丁兰察就已决定的,而这一战之后,议和的圣旨就到了边关,因此粮草是否及时押到,似乎也并不重要。但罗靖的话仿佛黑暗中一道阳光,他宁愿信他。而且这件事,纵然他不曾有过什么好处,至少也不曾造成什么劫数不是?一念至此,心里又略定了一些:“那道人呢?他在哪里?”
罗靖满不在乎地道:“他出了寺庙走了,谁知去了哪里?”这话也不算一派胡言,道人出庙是他们亲眼所见,至于究竟去了哪里,他虽是隐约猜想得到,却不愿说出来。
沈墨白隐隐觉得不对。那道人自称是他师傅的同门,又是受师傅所托专为他而来,言语之中尽是深恶痛绝,怎么会轻轻就放过了他?不过罗靖不说,他也不愿细问,内心深处,他也在躲闪。
马车里有一阵寂静,半晌,罗靖才道:“现在你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跟我进京吧。”
沈墨白呆呆看他:“哦?”
罗靖好笑:“哦什么?”马车里光线昏暗,沈墨白身上那暖玉般的微光似乎又出现了。
沈墨白把被子拉到下巴处,呆了一会才低声道:“我,我去京城?”
“不错。”罗靖随手捞起他散在枕畔的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把玩,“那破庙都已经塌了,难道你还要回去?”沈墨白的头发黑如漆染,滑如丝缎。相较之下碧烟碧泉的头发都有些枯干之感。碧泉不消说,军中奔波难得护养,碧烟虽然好些,却也远不及沈墨白。
沈墨白并未注意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他在发呆。乐山寺虽然破旧不堪,甚至连唯一亲近的师傅也已下葬在山后,但那总是他的家,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个地方可以等他回去。而现在,没有了。他从此便是无根的浮萍,甚至不用风吹浪打,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
罗靖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头发:“发什么呆?”
沈墨白回过神来看着他,迟迟疑疑道:“可,可我,能做什么?”他确是称得上眼如秋水发若流云,罗靖有时候单看他的眼睛,恍惚会觉得面前这人倾国倾城,忍不住去抚他头发道:“能做的事情多得很,你都会做什么?”
沈墨白垂下眼眸,怯怯道:“我,我只做过帐房……”只是在守备府,但即使在那里,他最多的时候还是在哄小少爷。
罗靖笑道:“那就给我做帐房——或者,也可以做点别的……”他话中别有意味,坐在马车角落里的碧烟心中一紧,沈墨白却不曾听得出来,犹自张着眼睛看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