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靖微微一笑,道:“前日蒙青龙君赠银,罗某不曾道谢。今置薄酒,与君把盏清谈,何如?”
青龙君与他对面坐下,笑道:“不知前日与将军所说旧约之事,将军意下如何?”
罗靖一扬眉:“正要请教青龙君,所谓旧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龙君眼露追忆之色,缓缓道:“当日天下大水,我等水族最是自由喜乐,东南西北,无所不至。这钱塘一带本是大泽,余即是此地水族之长。后大禹降生,为尧王治水至此,与余约定——余助其导水归海,大禹以息壤填塞,生成苏杭二地,便以此地水域为余治地,允以永不相犯之约。余居此已有数千年,不意近年人类突在此江畔开垦田地,更以土填江,侵余之地,故而余以江潮示警。将军责以残民,此亦有之,但究而言之,乃人类失约在先。倘将军能约束乡民,余可保此江面绝无大浪,任航船通行何如?”
罗靖微微含笑,沉吟不语。身后碧泉吱吱呀呀摇着橹,也是全无方向,船在江上顺流漂荡。好在此时风波不兴,走得倒也稳当。青龙君见罗靖不答,微微有些焦躁起来道:“将军究竟意下如何?”
罗靖抬头望望江岸,似乎在心中计算什么,片刻才微微一笑,一字字道:“恕难从命!”
青龙君脸上青气一现,面露狰狞之色:“将军莫非当真以为几支箭就能压服本君?”
罗靖端坐不动,稳稳道:“箭虽不行,不知这个可行?”他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在原地打起了转。乌贼一声惊呼:“水眼!”青龙君霍然长身而起,身形一动,已经化为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只是他刚刚动身,罗靖也一跃而起,抽出腰间长剑掷了出去,口中喃喃念诵。只见掷出的宝剑在夕阳光中红如炭火,疾如流星,直冲青光而去,二者相撞,陡然间光华大盛,逼得众人都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只见青光没入江中,江面上登时波浪滔天。小船在浪尖上翻滚了几下,四分五裂。船上三人,全部掉入水中。
罗靖只觉脚下一股漩流,将他直往最深处拖去,全然无法抗拒,连忙掏出避水灯一晃,灯芯上悠悠燃起一点红光,身畔流水立刻四下散开,形成丈许一个圆球,将碧泉和沈墨白也包在其中,那吸引之力顿时小了些。罗靖一手端着避水灯,一手拉过沈墨白:“快走!”
水眼吸引之力极大,罗靖等人身外的水球已被拉成长圆,几人脚下犹如踩着滑溜的冰面,走三步便要退两步,跌跌撞撞互相搀扶,总算冒出了水面。回看江中,只见白浪滔天,虽是只在江心翻腾,却把岸上乡民吓得跑个精光。倏然之间一道血箭冲天而起,血光之中挟着一道寒光,射到半空又坠下来。碧泉眼尖,脱口道:“爷,是你的宝剑!”
果然是罗靖的“纯钧”,从空中坠落下来,竟然苇叶儿般漂在水面上。此时江水渐渐平静,那剑被江水直送上岸来,只见剑刃上裹一层血渍,浓稠粘腻,江水竟冲刷不去,隐隐有龙涎香气。罗靖反手揪住沈墨白道:“这是怎么回事?剑为什么自己浮上来了?”
沈墨白从船翻之时便没说话,此时才道:“将军初习镇龙诀,难免使用之时有所差失。虽然重创青龙,尚未能将其镇于水眼之中。不过青龙受此一剑,也必重伤,水眼之威料也难敌,此刻必然无法脱困,非数十年不能恢复元气。”
罗靖焦躁道:“数十年?难道数十年后还容他再兴风作浪不成?可有什么法子能将其永远困在水眼之中?”
沈墨白低头不语,罗靖又催促他一遍,他才忽道:“将军昨夜不归,是去勘查水眼了吧?”他只是单纯,却并非愚蠢,茫茫江面,碧泉如何就这般凑巧将般摇至水眼之上?两下一凑,便即明白。
罗靖冷冷道:“那又如何?”
沈墨白慢慢道:“将军心中其实并不欲与青龙君和谈,为何要骗他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