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走在最前,声音却能无误传到最后的朱衡耳中,说道:“萧妃子初诞,福王离京就藩之事,不必那么急吧?”
作为传统文臣,高拱的想法很简单,在京的龙子龙孙越多越好,一来,江山社稷传承无忧,二来,夺嫡之争,向来对文官之首有利,左右逢源,火中取栗。
这份险恶用心,倒是不难想,海瑞立刻反驳道:“几年前,元辅曾是裕王府下的中流砥柱,后因严嵩、徐阶之流,和前裕王朱载垕绝了情义,与前内阁首辅大臣张居正共同倒严、倒徐,以致前裕王走投无路,误入歧途,上演子逼父宫的闹剧,裕王被废被逐,福王以国本在京数年,难道,元辅顾念往日旧情,欲辅皇孙上位?”
诛心之言。
别说福王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就是立为储君,在朝的高拱,在野的张居正,都会日夜坐立不安,毕竟,朱载垕逼宫失败,被废逐国,二位国之栋梁也是出了一分力气的。
那福王,从出生之日不久,就住在海家,受海母影响,受海瑞教导,别看小小年纪,“君父”二字,早已深入内心。
“天下无不是的君父”,是严嵩、徐阶、张居正、高拱,说白了严嵩内阁最常说的话,但说归说,想可未必。
海瑞认为“君父亦会犯错”,却发自内心,至诚至孝。
如果福王朱翊钧成为储君,再成为大明皇帝,必将迎回废裕王,尊为太上皇,到那时候,一旦反攻倒算,他和张居正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辅皇孙上位,决然不可能!
不愿辅人上位,却留人在京,再说下去,就把“无耻”二字刻在头上了,高拱默然闭上了嘴。
胡宗宪、李春芳、朱衡全程眼观鼻鼻观心,对同僚斗法,皇家事务不感兴趣。
慈宁宫,到了。
门前有一东西向狭长的广场,两端分别是永康左门、永康右门,南侧为长信门。
慈宁门位于广场北侧,内有高台甬道与正殿慈宁宫相通。
院内东西两侧为廊庑,折向南与慈宁门相接,北向直抵后寝殿(即大佛堂)之东西耳房。
宫闱之中,常有诵经礼佛之声,以排遣妃嫔心中的孤寂,萧皇贵妃居于此地,则单纯为佛前信徒。
民间广禁山门,但在宫廷中,道、佛俱存,却无人敢于说什么。
前院东西庑正中各开一门,东曰徽音左门,西曰徽音右门。
正殿慈宁宫居中,前后出廊,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
面阔七间,当中五间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
两梢间为砖砌坎墙,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
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阶,左右各出一阶,台上陈鎏金铜香炉四座,东西两山设卡墙,各开垂花门,可通后院。
此宫殿建于嘉靖十五年,是在仁寿宫的故址上,并撤除大善殿而建成的。
在全国选妃后,萧皇贵妃便住在了这里,而另一位王氏皇贵妃,则住进了同等序列改清宁宫的慈庆宫。
红墙绿瓦,端是恢宏。
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黄锦将五位阁老引入了大佛堂。
而大佛堂的楹联,赫然是“人生哪有多如意,只求万事半秤心”。
这与杭州府灵隐寺的楹联相同,看来,这位萧皇贵妃心仰之刹,便是灵隐寺了。
圣上未至,阁老们饶有兴趣地望着大佛堂的如来,慈祥、庄严。
“汝贤(海瑞字),出南平,起杭州,闲暇之余,可曾入灵隐寺一观?”李春芳望着海瑞问道。
在他的西游记中,充斥着道、佛斗法,难免也对这座千年古刹感兴趣。
等西游记修改完毕,珍藏也好,传说也罢,李春芳和门客吴承恩还想再写本志怪书。
吃了西游记的亏,李春芳不准备再写本朝背景,准备再向前写写,元忽略,就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