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族老虽说长得不差,那被激怒的时候,真就和野兽相差无几。
后来,陈以勤长大了才知道,叔母的“大家闺秀”,并非是天生的,而先天心上有疾。
准确地说,叔母的情绪,不能有较大的波动。
族医有过断言,叔母很难活到成年。
所以,叔母从小到大,都是被陈家族人捧在手里,含在嘴里长大的。
说到这里,陈以勤不由得想起成为陈家家主后,族医说过的话,“同族成婚,不祥”。
在族医看来,叔母的先天心疾,源于其父母同为陈氏族人。
对的,叔母也姓陈。
陈以勤称呼叔母可以,称为姑母也可以。
叔母当真也是争气,知晓自身之疾,也知道其父母和整个陈家的努力,从小就在默默养气。
听族中老人说,叔母从第一次病发后,四岁左右就养气,一直养到十四岁,整整十年,没有再发过病。
在时下,十四就为成年,就在族人调侃族医谶言不灵时,六族老出现了。
以叔母的相貌气质,在陈氏族人都绝无仅有,在那时,族中的少男,甚至是少女都为之心动。
但终究是颗“娇莲”,幼时起的告诫,使得少男少女都望而却步。
叔母的父母,也是打算就这样养着叔母,没有婚配于人的想法。
惟六族老是例外,从十岁左右,就对这位堂(表),反正怎么说都行的少女非常感兴趣,也从没有把叔母当过病人,从那会就经常翻叔母家的墙头,想带叔母去玩。
四年,四十八个月,一次都没有成功,六族老的行径屡次被发现,族法、家法齐上,六族老挨了无数的毒打,但只要好一点,就会再去翻叔母家墙头。
就在叔母十四岁过后的第二天,所有族人为之高兴,而放松警惕时,六族老“得手”了。
六族老带着叔母走出了家族,走了好久,在快走出南充时,才被家族给找回来。
为了惩戒六族老的胆大妄为,六族老差点被活活打死,但就在挨打时,还咧嘴对叔母笑。
时隔十年,叔母的心再次被触动,病发欲死,要不是族医就在旁边,医术高超,就真应了谶言了。
再之后,叔母与这位从不将她当成病者的六族老成了婚。
夫妻生活了二十年,六族老听从族医的劝告,连孩子都不准备生。
但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而立之年都过了,六族老、叔母迟迟没有孩子降生,即便族人不说,六族老不说,叔母却不愿意再这样了。
当叔母将“和离”、“生子”两个选择摆在六族老面前时,六族老最终决定试一试。
接下来,有孕、双亡,在短短时间发生,二十年来,六族老没有续弦,逢年过节便去叔母母子坟上祭奠。
只是,没有叔母的“压制”,陈家多了位脾气越来越大的族老。
但陈氏族人都知道,先天心疾的叔母死去了,陈家中,多了位永远解不开心结的族老。
圣上修道有成,“返老还童”可以,那么,“起死回生”呢?
陈家不知道圣上的极限,陈家不少人也真的想在御前求一颗“仙丹”再活几十年,但只有六族老,是想让叔母起死回生,哪怕是自己身死都可以。
六族老不经家族,不经家主,就将门户豪强家族图册交给锦衣卫的行径,显然是不符合族规的。
但陈以勤也好,其他族老也罢,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族规之外,还有人情啊。
叔母,在他年幼时,是真把他当成自己孩子看的,这份恩情不能忘。
对其他族老来说,要么是看着叔母长大的,如女儿一般,要么是与叔母一同长大的,如姐妹一般。
可陈以勤毕竟是族长、家主,知道了族人违反家规,还是主掌族法堂的族老违反家规,这要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似乎也不太好,沉默了下,道:“二族老。”
“嗯?”
“族法源至宋时,千百年来,早已不合时宜,且圣上三令五申,禁设私狱,禁施私刑,依我看,族法,就废了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