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必留下的过往

诏道于天 桥下蓝花 2411 字 15天前

顾濯敛去思绪,说道:“挺乱七八糟的。”

余笙叹了口气,说道:“是真的很乱七八糟。”

“这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很多时候就像被猫玩过的线团,乱到你根本分不清本来面目。”

顾濯说道:“而且这个线团往往不会被解开,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乱,直到每个人眼中看到的图案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道理。”

余笙不喜欢这种话题。

无论当年还是现在,她都觉得这样的看法太麻烦,不再接话。

走过弥漫水雾,迎着晨风而行,在某刻视野骤然开阔。

沐浴朝阳金光的群山就此撞入眼中世界,白雪与黑土的疆域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长时间的安静。

余笙看着那些起伏有致的山峦,说道:“我还是觉得这百年前,不,上千上万年的所谓夙愿传承到今天,就是一坨臭不可闻的屎。”

这句话不雅至极,不像是她会说的话,故而必然是真心话。

顾濯说道:“我赞同你。”

余笙讥讽说道:“更可怕的是,后来者还要将此奉之为瑰宝,爱不释手。”

顾濯想着先前那个屎字,再想到这句话里最后那个词语,识海中很难不浮现出栩栩如生的画面。

——师兄就是画里的那个人。

他久违而难得地有种恶心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沉默。

“抱歉。”

余笙对他说道:“我没有羞辱你师兄的意思。”

顾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余笙明白他的尴尬,又觉得尴尬总比难过来得要好,说道:“这里的风景的确很好。”

“是很好。”

顾濯接过话头,视线落在山与山间渐为秋色所染的林木,说道:“要不然当年我也不会在闹翻以后,还要厚着脸皮为自己留下这么个地方。”

余笙在崖边坐下。

风自远天来,吹得她眉细眼美,那根蓬松的麻花辫飘扬如旗。

就在顾濯准备在她身旁坐下来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

片刻前的那些话,似乎为的都是此时与此刻。

“我不是你,我很清楚我这辈子大概再也没有登仙的机会,羽化就是我所能抵达的那个终点,在我死去的那一天,不管是老死在你怀里还是别的什么死法,我希望那就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你不要也不能变成我最讨厌的人,我也不想以那种我所摒弃的方式活过来。”

“……我明白了。”

“你觉得这是自私吗?”

“在事实真正到来的前一刻,我无法确定。”

“这是自私,因为我很确定换做是你死在我怀里,我也不会为了让你活过来而上穷碧落下黄泉,百年前的我是这样,百年后现在的我也是这样。”

“比起自私与否,我希望的是这个事实永远无法到来。”

顾濯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余笙沉默良久后,嫣然一笑,说道:“我也希望……不,我和你一样奢望这个事实永远不要到来。”

……

……

在晨光到来的那一刻,玄枢走出那座古老的道殿。

他离开属于师弟的山峰,回到楚珺曾经去过的那座旧殿宇中。

当他步入殿内的瞬间,天道宗历代先贤与祖师的目光尽数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跨越时光长河。

有风无由而起,画像随之而动。

玄枢对此视若无睹,沉默着走到大殿尽头,那里摆放着一个蒲团,以及立牌祖师的牌匾。

那道楚珺所感受过的幽冷气息依旧徘徊在此间,未曾散去,令人如若置身黄泉中。

玄枢凝望着立牌祖师牌匾上的字眼,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他所拥有的全部情绪尽数消失无踪,眼眸里的光随之而消散,变成一口不见底的幽深古井。

无数死去的神魂从这座古井中挣扎着往上攀爬,为那张年轻的面庞带来强烈扭曲的极致痛苦,然而令人感到诡异心惊的是,这时的他依旧给人一种面无表情的麻木感觉。

无数道不同的声音在他的识海深处炸开,那些声音是狂风是雷霆也是地震,以最为直接的方式掀起无法被肉眼看见的惊涛骇浪,带来的还是痛苦。

不知道过去多久后,玄枢挺得笔直的腰身突然弯下,就像是被折断的树干。